“北平不比上海,她也不能戴出去,有什么意思。”
“你哪里懂女人?”明镜翻过一页,指给明楼看,“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不要,其他的都去给我买回来。”
“小张。”明楼喊了一声,“了?”
明镜就着手里的画报打了他一下,“怎么那么懒?”说着又拿起另外一本,翻到折角的一页,“这个不要,那个也不要,然后这本书上的全都要了。”
明楼看了看,发现是本男装的杂志,知道是给明台的了,“明台也不能穿出去的。况且阿诚不回来,也没有人给您捎过去。”
“给你弟弟买点东西你都不行?”明镜斜了他一眼,“现在都快到月底了。”
“放心,阿诚一定回来过中秋。”
“我中秋要去北平。”明镜冷静地合起了画报。
明楼一口茶就喷给了旁边的小张,明镜一巴掌就糊了过去,“你脏不脏啊!”
“您没事吧?您去北平做什么?”明楼难以置信地看着明镜。
“做生意。”明镜义正言辞的,“再说了,我胞弟还是南京财政司的司长,谁能把我怎么样?再不济,你不是还披着军统的狗皮吗?中秋节,哦,阿诚在亲父亲家里待得好好的,让人家挑着节日走掉,你让阿诚怎么做人?再说了,团圆节,你就让明台一家自己过呀?我去一趟北平,阿诚也好,明台也好,大家都能在一起过节嘛。”
“您开什么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明镜似乎是来真的了,“明台不是燕京中学的老师吗?待会我给阿诚打电话,我们家里给学校捐钱去,这样我总有正当理由去见明台了吧?实在不行,我好歹也是阿诚的大姐,我就不能去看看他啦?”
说罢就甩手上楼了。
明楼一脸无奈地坐在沙发上。
小张抹了抹脸上的茶水,“先生,东西还买吗?”
“买,都买。”
“麻烦您给一下钱。”
“阿诚没有给你?”
“阿诚哥说,涉及到买东西的花销,找您报。或者打个条子拿给黄秘书,让她报财政司司长办公室的账上。”
明楼扔了自己的钱包给他,“滚。”
那副油画在明诚房间里晾了两日,明诚便打算拿出去裱起来。拿着画下楼的时候正好见到方步亭和谢培东进门了。
“爸,姑爹。”明诚看了看时间,还没有到午饭的时间——以为方步亭和谢培东也不在家吃午饭的,“你们不去行里?”
方步亭把公文包递给了谢培东,进门坐在沙发上,“你这是要出门?”
“去裱画。”明诚下楼,把画递给了方步亭。
“那日画的?”方步亭看着满眼的金黄,落叶仿佛还真的透过画布渗出了几丝梧桐的清香来,“索邦大学?”
“嗯,也没什么,我到底在那里呆了很多年。”
“坐下吧。”谢培东说道,“画待会就叫小李拿去裱。我和行长这两日把行里这个月的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这几日也不必去行里了,你在家陪陪行长。”
明诚有些吃惊,“爸,你……”
“我也去过索邦大学。”方步亭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画中那个背影上,“算起来,那时候,你应该还在大学里……”
明诚在方步亭身边坐下,“爸,过去的事情就算了,世界上的事情,总是错过的多,巧合的少。”
“想想到底错过了你那么多年……”方步亭摘下眼镜,擦了擦,又戴回去,“孩子,我也有私心的。”
“爸爸,谁都有私心。就连我走到今日这个地步,都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明诚有些感慨,“想来,您比我辛苦,我不知道自己有父亲,所以从来没有过任何的负担和想念。您却知道自己丢失了一个儿子,三十年……太苦了,爸爸。”
明诚却不可抑止地想起了那个既可恨又可怜的女人,她因为失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就能疯狂至此——可是她的孩子是被生父带走的,她只是被男人欺骗了,她的孩子还好好的啊。
“你回来之前——你大哥,很多年都不愿意叫我一声父亲。”方步亭放下了手里的画,“或许不完全是因为你们母亲的死,这些年,我的做的事情,他一直都不赞同,也不理解。孟韦曾经想跟着他走,他拎着孟韦回来——那时候他已经两年没有回家了。他要做孤臣孽子,却不肯让我做孤家寡人。”
方步亭不是在和明诚说话,他只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人了。
因为面前的,也是儿子。不是妹夫,不是亡妻的照片。
“您一直在拼命地保护这个家。”明诚握住了父亲的手,“我知道的——我大哥也是这样的。可是有些路,一个人走,真的太苦了。”
“阿诚,”方步亭的手上使力,“我只问你一句话,如果可以,你愿意离开么?”
方步亭已经不年轻了,深刻的皱纹,花白的头发,世道摸爬滚打那么多年,此刻却只是一个父亲,一个愧疚的父亲。
“去哪儿,又有哪儿可以去?”明诚微笑,“父亲,我和孟韦一样,都不会离开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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