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白我的意思,孟韦当这个副局长,多少也看着我的面子,迟早,他们还要把孟韦当成挡箭牌——你在军统里,古往今来,做间谍的,难道真的能够站在阳光之下么?你若是愿意,我拼了我最后的一点本事,你,还有孟韦,一起抹去所有的军籍和档案,带着木兰,法国也好,英国也好,离开吧。”方步亭攥紧了明诚的手,“你们离开了,孟敖也会松动的,我和你姑爹再想想法子,把孟敖也送走。”
“爸,我也只问您一句话,这么多年了,一个人走这条路,不苦么?”明诚依旧是微笑着,眼底里都是亲情的柔和的意味,“孟韦愿意,木兰愿意,兄长愿意,我也可以出力让他们离开,唯独我,是不会走的。爸,您的身边,总要有一个亲人吧。”
“姑爹也好,小妈也好,都不是您的儿子。”
很多年前,他跪在明楼的面前,一身冰雪,狼狈不堪,然而也挺直着腰背,他说,“哥哥,这么些年,一个人走这样的路,不苦么?”
他还说,我陪着哥哥好不好。
“我陪着父亲,好不好?”
北平市警察局。
方孟韦亲自带着几所大学和中学的代表来释放当日被逮捕的学生。那日混乱之中被警察局扣走的学生有数十名,有方孟韦在,自然也不会允许底下人虐待学生,那些个学生除了在监狱里狼狈了些,肮脏了些,也没有吃什么苦头。
大学的代表也是学生,大约是学生会的头头之类的,一脸的稚气,对着方孟韦作揖,“谢谢方副局长了。”
“别谢我。”方孟韦斜了他一眼,站去了门口的树荫下。
学生们排着队被人从监狱里领了出来,还没有走远呢,就开始义愤填膺地叫骂开了。
方孟韦觉得自己就是个劳碌命,他索性往办公楼里走进去,吆喝了一嗓子,“单副局长呢?”
单副局长就在局长办公室里,听见这一嗓子整个人都抖了抖,“这小祖宗又怎么了?学生也放了,军统扣的人好像也放了,一点也不消停——今天没有要出外勤的活?”赶紧把人打发出去要紧。
局长的秘书在一旁冷静地写文书,“方副局长今天早上来说了,除非是北平行辕被围了或者参议会被炸了,否则夏天结束之前不要找他出外勤。”
“你瞧瞧?”局长气急败坏的,“这里谁当家作主?”
“单副局长。”一个小警察进来了,”方副局长说要您去办那些学生被释放的手续。”
“他干嘛去了?”单副局一巴掌拍了自己的脑门,“现在是管这些的时候么?”
之前学生血案闹大了,北平行辕不肯背这个黑锅,都甩给了他们。死了的学生,被捕受刑的教师,都等着交待呢——围的是燕京中学,又没有找出真的共产党,据说美方那边已经要求严惩凶手了。
“咱警察局又没有杀人。”方孟韦从门外走了进来,“开枪的是警备司令部的人和军统,和我们没有关系。”
“你确定?”局长站起来,突然觉得方孟韦看起来也不是那么不顺眼。
“我带出去的人,从来不杀学生。”方孟韦白了他一眼,“还有,何校长会作证的,是我的人帮忙顶住了警备司令部的兵,放跑了一些学生。”
有何其沧的话,那么警察局应该可以摘干净了——局长刚安心地坐了回去,方孟韦又继续丢出了一句话——“当然局长您带出去的人有没有杀人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死尸是从警察局领出去的,以后有人来闹事。您别找我当挡箭牌,我又不傻。”
马汉山一进来,见到的场景,就是堂堂北平警察局局长脸色青红不定地跳脚大骂——指着方孟韦的鼻子,就差动手了。
方孟韦梗着脖子,死猪不怕开水烫。
马汉山看着那张脸,很是感慨。方孟韦来北平上任八个月,光和他军统北平站就起过无数次冲突,从来一点脸面都不给,而且还常常敢公然和他自己的上司叫板——
这他娘的居然是同胞兄弟?
58
明楼原以为,自己不同意,明镜怎么也不可能真的自己跑到北平去。
然而他忘了一件事,明镜,才是明堂正道的明董事长。况且如今虽然国共已经开打了,可是还处于国军追着共军打的阶段,无论是江浙,还是北平,都是一片祥和的景象。
这日明楼一回家,见到的就是客厅里一群的太太小姐,围坐在明镜的身边。
明镜这几年不太管事了,除了和原先的姐妹,或者生意往来的人家里的太太夫人一起喝喝茶打打牌,也会时不时地聚个会,买买股票,买买珠宝什么的。
“明先生回来啦?”一位太太见了明楼,忙不迭地打招呼。
“林太太客气了。”明楼点头微笑,“几位慢聊,我就不打扰了。”
“诶,不和明先生商量么?”另一位太太推了推明镜。
“有什么好商量的。”明镜戴着眼镜举着一张什么东西在看着,“就这趟吧?”
几个女人凑在一起叽叽喳喳,明楼向来不管这些事情,但是作为一个优秀的特工,他不知道明镜打什么主意就见鬼了,“大姐,您没事看什么游轮的班次?要去哪儿玩?”
“哎呀,瞧明先生说的。”林太太笑开了,“您就是财政司的司长呢,还和我们充什么愣呢。”
明楼略想了想,脸色都变了,“大姐,您来真的?”
不就是想去见见明台和小侄子么,至于那么大的阵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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