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妈炒了两碗油干饭,跟云良吃了,便扛起铁锨到菜园里锄地。云良姥娘给了半袋剩下的白菜籽,说这白菜棵大叶子甜,叫她拿回来种着试试。菜籽撒进地里,日头还不高,她就趁凉快到红薯地里薅草。到半晌午,衣裳已经湿嗒嗒贴在脊梁上,她把背阴的红薯藤子翻过来,向着日头,又掐了红薯杆,抱回家去了。
“你的白菜秧子长得大!”云良妈说。
三奶坐在云良家的门楼里择苋菜,说:“我种的早白菜!我瞧你菜园里草少,大椒也结得厚!”
“你怕它不长草!大椒倒是多,过年不用买!”云良妈得意的说,到厨房里端出装豇豆的纱钵来择,问,“三娘,你的茶叶摘了几茬?”
“春茶摘了点儿,伏茶一茬没摘,都跑了!”
“我的伏茶也没摘,点把子炒不着,热天热势的!”
三奶压低声音说:“听说春林的老头子要把茶叶山包下来栽板栗?”
“好像是的。”云良妈说,“这些年茶叶山一直都是他们管着。哎呀,尽人家咋样搞,咱还当咱的平头百姓,不眼羡!”
“再能不也就那个样儿,孙女儿跟人家跑了……”
云良妈摆摆手说:“上湾好几家花生地昨天晚上叫野猪拱了。秀秀说她的花生地拱了大半截!”
“哎呀!”三奶手搭在腿边,担心地说,“我在那也有块花生地,莫也拱了!我今朝晚上去瞧瞧!”停了会儿,三奶又问:“你的干马齿苋还有没?”
“有!你要不?”
“你要有就给我一把儿,听你说煮肉好!”
“啊,煮肉是好!浙江人老拿这煮红烧肉,好的很!我去给你抓两把!”云良妈把折了把儿的大椒捡进纱钵里,进屋给三奶拿马齿苋。
三奶走后,云良妈从柜子里掏出半袋黄豆,倒进簸箕里。这黄豆保存得好,又晒了日头,黄澄澄的!把淘过的黄豆沥在院子里,看看日头,过了石檐了,她便把饭蒸上,又从墙旮旯里拿出剁猪菜的砧板子,剁剁剁地剁起来,再把剁碎的红薯杆和红薯叶拌进泔水里,提了往猪圈去倒了,才回来刷锅洗菜,在厨屋里忙活起来。
云良下班回来,几步跑进厨房,把一把栀子花养在水里,午饭便好了。
“妈,豇豆有点咸!”云良往嘴里赶着饭说。
“咸呐?咋又咸了!”妈用筷子指着豇豆里的鸡蛋说,“你吃鸡蛋,鸡蛋不咸,鱼也好!”说着,打开柜门,拿筷子蘸了点臭豆腐,砸着舌头说:“再臭一天,就好了。”见乌鸦在葡萄架上叨葡萄,她端着碗冲到石檐上,“嘟嘟”地喊着,挥着筷子撵,骂道:“这些死雀子,人还没吃到嘴它们都吃饱了!”
云良把鱼骨头丢给猫,猫看了几眼,围着鱼骨头转了一圈,摇摇尾巴跳到椅子上蹲着,望望云良,又望望云良妈。狗走过去,张嘴咔得一声,把鱼骨头卷进了嘴里。云良从碗里掐了点鱼肉,“mī_mī咪”唤猫过来。猫十分高兴地从椅子上跳下去,又跳到云良的椅子上。吃罢饭,云良搬过电扇吹着,躺在床上休息。妈洗了碗,扒了扒黄豆,见沥得差不多了,便往锅里参了几瓢水,把黄豆倒进锅里煮。
云良睡了半个多钟头,起来没见着妈,便到厨房框子里拿了条黄瓜,关了门,去萍萍家上班。
这时,云良妈正在屋后割艾蒿,用来熏黄豆。割了几把,手伸到辣燎棵子里,被狠狠辣了一下。她抬起手在裤腿上使劲擦了把,把蒿子抱回去,摊在石檐上。这晒豆瓣酱首先就要熏豆子。
豆子得是饱满没有虫蛀的好黄豆。先把黄豆煮了,不要煮得太烂,也不能煮成夹生子,吃着不硌嘴,微带些粉气就可以了。煮好的豆子稍稍沥下水,搁面粉里裹一遍,再摊在簸箕里,上面用半干的蒿子捂住,好使裹了面粉的豆子发酵。大概两三天,看豆身上长了层薄薄的绿绒毛,并有轻微的霉味儿,黄豆算是熏好了。酱里应该有大椒啊!有的人用朝天吼,是一种细细小小朝天长着的辣椒。朝天吼奇辣,吃起来硬,用来晒豆瓣酱硬皮较多,口感不太好。云良妈菜园里也种有小半匣朝天吼,挤在棵子上水莲花一样散开着,青碧碧的,红火火的,十分好看。云良妈不用朝天吼,她的朝天吼要留着晒大椒壳,磨大椒面,泡大椒油。她就用大椒晒!她把新买的菜籽秧到地里,给才种下的白菜籽和正长着的长勺菜饮了遍水。菜园里的活忙完了,便割了两把韭菜,摘了一大筐红大椒回家了。
天色还早,云良妈从筐里倒出红大椒,择出好的,在水池里洗干净,拿到砧板上切。别以为切大椒丁容易得很!要是切两三个五六个的确容易,就怕是一筐。这东西看起来个头不大,也好看得很,切起来很需要些手劲儿和耐力!丁要切得匀,她把切满了一砧板的大椒推到黑铁锅里,随时拿起手边的盐袋子往锅里撒些盐。切着切着,冷不防打出老大个喷嚏,鼻子辣了!一吸气,辣味吸到嗓子里,嗓子也呛住了。她咳嗽几声,菜刀继续咯吱咯吱压下去,手上的塑料手套染了大椒的红汁水,黏在手指上。丁切完,十根手指火辣辣的烧起来。盐腌过了的大椒丁最好还煮一煮。云良妈见天暗下来了,寻思云良该下班,便开始准备晚饭。
吃过晚饭,云良妈往灶里填火蒸大椒。云良先吃完,接过妈手里的火钳,蹲在灶门口烧火。妈把碗筷泡在盆里,拿了剪子,坐在筐前剪挑剩下的大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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