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扭头,嘴巴偏向我够不到的地方,低眉垂目,双眼皮缝间夹着的针粒儿大小红痣显露出来。我抿了一口他的药汁儿,面不改色地骗他道:“你看,一点都不苦。”
他丝毫不上当,勉强抬眼看了我一下,那神情有点日后大良王的样子,像在控诉我。
我冤枉,上辈子的确是我为君昏庸,对不起他这个大忠臣,可这辈子我已决心痛改前非,一定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情。我慌忙问道:“怎么了?”
他以控诉的目光看向我,道:“十四叔,我要是病好了,是不是得立即赴往良州?”
原来是这事,我正襟危坐道:“大兴郑氏的儿孙,本就该不辞苦远,为国镇驻疆土。只是你尚未成年,幼少封王而留滞京都的亦有先例,倒也不急在这一时。皇叔给你封地,只为让你好过一些。”我划给他封地的时候还没还魂,不清楚上辈子的事,的确只是见他处境困窘,想让他好过。
我嘴上说着大道理,其实心里早已乐开了花,大侄子他不想离开京都,京都有什么让他留恋的啊,他肯定是不想离开我,他这么留恋我,我此生的事业就已经成功了一半。我看着皇侄满藏依恋的目光,顿时感觉我朝社稷固若金汤,屁股底下的皇位不晃荡了,脖子上的脑袋瓜也更结实了。
大侄子听了我的话,突然像如来一样扑上来环抱住我,把头埋在我怀里,他大概是感动过头了。我以五十岁的眼光看他,他不过是个小毛孩,然而当他一扑到身上来,才发现少年人没有肉归没有肉,骨头拉碴的还是又重又硌人。我老怀宽慰地推开他,正欲嘱咐他多吃饭好长肉,突然许长安奔了进来:“陛下,薛大人求见!”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许长安恐怕一辈子都办不牢事了,他的通报是历代总管太监们都没有的简洁。上辈子我就是毁在他这一声通报上,幸好这一回我及时反应了过来。这个薛大人就是我未来的右丞相,我良王侄儿毕生难以摆脱的绯闻对象——薛赏。
第3章 吃药
我上辈子当皇帝的三十年里,除了良王侄儿以外,朝中还有三个栋梁。
能打仗的赵朔。
能治国的卫裴。
又能打仗又能治国的薛赏。
如此兼备文斗武斗之才,薛卿其实已经具备了造反的全部条件,在那个人人都想造我的反的年代,我起初不明白他为何不造反。直到有一天许长安问我说,宴会上是否要把良王的位子,和薛大人的位子排在一起。我不解,良王征战凯旋,为了表示嘉奖,他应当坐我旁边。许长安道:“陛下,您难道没有听说……”
我难以置信。薛赏那口蜜腹剑的老色鬼,再百无禁忌,他……他能把咸猪手伸向良王殿下?
后来想见,薛赏他不是不造反,他是想鼓动良王造反。他以此为终生追求,在朝会上和我顶了三十年的嘴。我杀良王的时候,他冲上来势要跟我拼命。如此看来,传闻也许并非空穴来风。
站在这辈子的立场来看,薛爱卿他其实是个好臣。他以良王为本,一切为了良王,凡事从良王的利益出发,哪怕把我生吞活剥了也无可厚非,因为良王的利益就是全国最广大人民的利益。至于他对良王伸去的咸猪手,我不是个保守的君王,只要是有利于人民利益的事情,都应该予以支持和保障。
我让许长安把薛爱卿请进来。
这时候的薛爱卿,还很年轻,长着一张fēng_liú儒雅的好皮,身着京兆府尹的石青色官衣,手提大理寺的案状,通过现任右相他爹薛岱开的后门,畅行无阻地找到了我的头上。
他可能还不太习惯我做皇帝,一进门略显僵硬地行完礼后,只管傻站着。我看了看他手里的案卷:“薛卿,所为何事啊?”
他答非所问道:“听闻良王抱恙,不知何疾?臣府上有一位祖籍良州的老大夫,此番告老还乡,良王殿下若是不嫌,正好一路随侍。”
我懂了,他这是担心良王,来看良王有没有被赶去良州的。说实话,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觉得去良州是发配,在我没当皇帝以前,良州一直是我向往的地方,那里虽处西北,但商旅繁荣,侠客云集,四面环山,什么仗都打不进去,是个过日子的好去处。在我心里,皇侄去良州是享福,留在我身边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要受罪的。
我觉得薛赏操心没操到点子上:“薛卿有心了,良王年少体弱,朕已允准,暂居京都安养。”
此时皇侄已经松开他对我热情的怀抱,严谨地躺在榻上。我让他不用起来,他便只拿眼睛同薛爱卿交流。观察二人目光往来,并未看出什么,传闻又也许是捕风捉影。
他们交流了几个来回之后,薛爱卿终于想起来他此行作为掩护的正事,他抖了抖手里的几张纸,呈给我看:“陛下,十万火急。”
他目前身兼京兆府尹及大理寺卿两职,虽说事多棘手,但还不至于比兵部艰难吧?面对上任后要处理的第一桩公务,我忐忑地翻完了案卷。竟然,真的比四面狼烟的兵部还紧急。
大概是说,去年科考地方上有人作弊,还闹出了几十口考生的人命,查到最后,矛头直指现任礼部尚书郭龄,需要立即将其逮捕,革职审查。
薛赏是来找我要逮捕令的。人命关天,本没什么可犹豫的,问题是郭龄他的官职,他是礼部老大,现在他要管我父皇的大丧。
要说把直接把他撤了换人也不是不可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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