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伯给的,可以要,明家我做主。”明楼俯下身来。
“两个伯伯给你的,可以收,但是要说什么呀?”
“谢谢大伯伯!谢谢二伯伯!”
“乖!”明楼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摸了摸她的一个羊角辫玩,只觉得光滑柔软,可爱得要命。明台这小兔崽子半辈子给他们惹火添堵,末了总算做了点好事,给明家带来一个懂事可爱的小公主,叫大姐晓得,一定开心得不得了。
去小祠堂行了礼,明慧由锦云带出去玩了,明台就跪在那里唠叨。从刚到延安开始说,能说的都说了。说延安干,不及上海湿润,说忘了带好些洗漱用品,各种不习惯,出门还是姐姐叮嘱才不会忘带东西。又说起大姐应该同明慧挺有缘的,明慧第一次见到她的照片就咯咯咯地笑。
他攒了几千个日夜的话,末了只结在一句“我教明慧说大姑姑,她一下就学会了,叫了好多声,你听见没”上。然后跪坐在蒲团上哭,和每次被明镜在小祠堂里教训哭了一样。
长姐离开,离开兄长,他在西北迅速地和一棵白杨一样成长坚强起来。做丈夫,做父亲,也学会做别人的天。然而一旦回到这个到处都是长姐痕迹的旧宅里,他所有的软肋就这样重新长回了本以为坚硬如铁的身躯里,一寸寸地顶进血肉,疼得说不出话来。
明楼同阿诚跪在一边,也俱是触景伤情,无声饮泣。
男儿有泪不轻弹这话在明家不适用,回到家里来,还有什么好伪装的?他们也再不需要伪装了。
洗了一把脸才下楼,还是叫明慧瞧见她爸爸像只大花猫。
“爸爸被大姑姑训哭喽!”
“胡说,我这是高兴的。”
“反正爸爸哭鼻子!”
“就许你一天到晚哭鼻子,不许爸爸偶尔哭一下?“明台蹲下来,把明慧抱起来,刮她的小鼻子。
“许的呀许的呀!”明慧搂住他的脖子,掏出小手绢给明台擦脸,“然后丽丽可以给你擦掉。”
抱着明慧下楼吃饭,席间说起将来的打算。明台说打算回港大去继续学业,一来,这是大姐之前总盼着他能够完成学业,做一个学者。二来,锦云在延安的时候发现十分缺乏专门的妇女和儿科医生,也想去香港继续深造学医,回来做妇幼保健方面的推广。
明楼之前把明家的产业转去了香港,也需要人打理,正有此意。左右明台学的是经济,学校里有得是人脉,可以物色到好的经理来主理事务,也对得起大姐几十年的辛苦。
明台一家是初七启程去香港的,初五粮食市场红盘开出,粮价大跌,国营粮店连抛两亿斤大米,三道防线变成了三张催命符,在年后的爆竹声里为这场经济战役画下句点。
送明台回来的路上,两人觉得回家闲着也是闲着,便买了东西,去给朋友拜年。
方一迎进门来,却碰见了熟人。国强怔怔地盯着西装革履的两位,又看了看陈云,天晓得这两位到底什么时候认识的。
“来,明楼同志。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
“这是我大学室友,特别爱吃鸭舌头。”明楼一脸正经,阿诚却已经憋不住笑了。
“你们认识啊?”
“亏你还是搞过情报工作的。”明楼脱了手套,拿手套轻轻抽了他一下,“我同他都是国立中央大学的呀,还是一届呢。”
“对呀,你看我这脑子。”陈云笑着拍拍额头,“不过这我一直知道,就是没想过你们居然是室友——哦等等,那个你说老不洗袜子就放窗口吹干是当年钱教授么?”
“哪儿啊!那是他自己吧。”国强立即道。
阿诚立即扭过头,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地看着明楼。
明楼不动神色地推了阿诚一下,笑道:“恶人,总是先告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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