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扯了胡子,大步流星转身往羊肠小道儿上走去。
这条道儿宋雪桥并不认得,换做任何一个人,也绝对记不起自己十一岁时是怎么爬山捉蚂蚱的。
可惜此刻山道边上没了蚂蚱,野菜到长了不少,白花花地开了一片。
宋雪桥大喜,顺手卸了旗子,包了一把搭到肩上,又四处找了找,嗅了嗅,并没发现野兔一类可爱又美味的生灵。
宋雪桥吸了吸鼻子,垂下眉毛,没有荤腥是件略微可惜的事,他啧啧摇头,仰天长叹,“花谷主你坑人啊。”
叹完了还不忘掏出怀里揣的祁垣啸那片绿叶,比起摘星阁一叙更为简洁:别离山庄静候宋公子一人大驾,谨言慎行。
洛阳城门下,恰巧江湖塔的肥鸽子也至,公孙清宴纸上言语寥寥四字:携筒速回。
稍作商榷,裴无念带着姨娘回郢阳,宋公子独自一人带着马儿去燕山。
宋雪桥自小不信鬼神一说,故不论是那头故弄玄虚的普方寺还是这头神乎其神的别离山庄,他都泰然处之,唯一难捱的便是此地荒凉,连落脚的客栈酒坊都寻不到一家。
休息了半柱香,他一直在想山下老农的所言所行,为什么会传出这些消息?几年前别离山庄到底有什么让三个毛贼遭了难?
月明星稀,风吹得他很清醒,但还是想不明白,只能收拾收拾野菜,松松手脚,继续往上爬。
等破败的山庄一角在月色下如同食人的深渊巨口袒露而出时,宋雪桥已然抱着一包野菜跃上了长草的房檐,虽气喘吁吁,嘴角却挂上了一丝笑意。
都说燕山道人老窝是魔窟龙潭,此刻瞧上去不过就是座普通庭院,院中四只破败的石灯塔,裂缝的地砖里生出了一些东倒西歪的杂草。
“果然有人来过了。”宋雪桥挂这笑自言自语,飞身而下,正好落在东倒西歪的一条线上,比了比脚印身形,起身沿着线径直走向一扇紧闭的门,扬手敲了敲。
木门皲裂,指节敲上去剌上木刺有微微的刺痛,窗纸碎成丝丝缕缕挂着,耳边有道不清的蚊蚋嗡嗡,半晌没个应答。
黑漆漆的夜幕下,宋雪桥扬手又敲了一遭,声音清晰入耳,但似乎除了他自己,这个庭院里真的再没其他人。
“花谷主?”
“老人家?”
他耐不住,边敲边出声喊道。
外头冷风刮了三趟,野菜吹成枯黄花儿,宋雪桥终于伸手“吱呀——”将门推开了一条缝隙。
门后迎接他的是个迎面而来的姑娘。
宋雪桥瞳孔皱缩,身上毛毛瞬间汗出了一片,即刻转身一避,姑娘“砰”地一声倒在地上,砸起一抔薄灰。
一个僵直的姑娘,粉红发暗的布衫,身材纤细,约莫是个侍女,身上已无血肉,只剩灰败的枯骨。
宋雪桥捂住口鼻,划了火折子挪到尸骨身侧细细照了一圈,眼睛也越睁越大。
尸骨少说也死了十年,早已干枯,让他倍觉惊讶的是脖下颈椎上的一团黑紫色痕迹,痕迹环绕脊椎骨之上,正中骨被针穿出一孔。
如果这具尸体并未化骨,死状会与段无奕无二致。
十年前,燕山道人的别离山庄里,有个侍女死于燕山墨冰针。
十年后,武林大会,段无奕也死于燕山墨冰针。
宋雪桥思索了一会儿,还是皱眉缓缓站起,举着火折子绕道右侧,挑眉对着墙角一个侧躺的人影道,“阁下瞧了这么久也不出声,不知可有什么难处?”
火折子烧起阵阵烟气,照亮了小半面破败的砖墙。
火中晃动的是一张生满鸡皮的老人面孔,若不是嘴巴还在一张一合的呼气,大抵他也会把老人当成一具尸体。
“咳咳咳,你是...谁?”老人眯起了眼,裹了裹自己身上打着补丁的薄被,被发觉也并未惊慌。
宋雪桥放下火折,一言不发握住了他干柴一样的手臂,按住了脉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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