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索侧脸看去,果然那边台上已开始收拾场地,伙计在紫砂壶里续上茶水,又从盒子里拿出醒木来摆上。底下的茶客原本乱哄哄地交头接耳着,听见动静纷纷归坐,有些生恐听到一半内急,趁着未开场,赶忙跑去解手。
不多时那王铁嘴便来了,拱着手向诸位问好,堂内气氛顿时推到一个顶峰。王铁嘴捉起醒木一拍,朗声道:“上回书说到,严御史慧眼识英才,申将军战场立奇功。咱们书接前言,说这申将军战场归来,颇得前朝皇上圣心,可谓爱慕非常!那严御史可就喝了醋了……”
萧索不自在地拉拉袖子,悄声问欧阳旭:“这书里说的是怎么一回事?”传言那么多版本,书中用的是哪一版?
欧阳旭道:“书里取的,是最简易的版本。沈将军爱慕言御史、皇上爱慕沈将军,这个没什么好改的。书里将旁人都摘了去,单说言御史爱慕皇上。你爱我,我爱他,他爱你,三人正好凑一圈儿。”
王铁嘴舌灿莲花,将沈砚如何爱慕言浚、如何隐忍不言只以朋友相称、如何沾花惹草饮鸩止渴、又如何神情恍惚时将怀中之人看成言浚,说得柔情百转、荡气回肠,简直堪比梁祝化蝶。
萧索默默剥着花生,只觉运气极差,吃的恰巧都是坏了的苦瓤。
一时王铁嘴说毕退场,茶舍中fēng_liú云散,顿时冷清下来。欧阳旭和萧索刚刚起身,外面忽然进来一瘦高的方脸书生。
“哟,李兄,你也来听说书啊!”欧阳旭堆笑道:“可来得不巧了,这摊子刚散。”
萧索识得此人,他就是那日在考场中瞪自己的陇西李凤城。此人眼窝深陷、目如愁胡,板着一张严肃的脸,的确有几分西北人士的风范。
李凤城“哼”了一声,道:“吾乃读书人,当以学问为上,岂能听这等淫词艳曲!”
萧索颇觉尴尬,立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好。
欧阳旭却不恼,拱手道:“李兄说得甚是,小弟受教。不知兄长从何处来?今天热得紧,兄长的衣衫都湿透了,快喝碗茶歇歇罢。”
李凤城道:“吾从御史衙门来。”
“兄又去告状了?”欧阳旭问。
李凤城眉头紧蹙,冷冷瞥了一眼萧索,道:“我生不幸,空有一身才华抱负无处施展,净被那等攀附权贵的作弊小人压在头顶,真是苍天无眼!”
萧索一怔,这人分明是在含沙射影地骂自己,可怜自己日夜苦读,生怕此次考不好,一心为今秋乡试做准备,岂知外面人都以为自己已走了后门,稳占鳌头无疑了。
他到底不是与人强辩的性子,况且这李凤城对自己误会颇深,只怕解释他也不会信,只得忍气吞声,装聋作哑罢了。
欧阳旭又问:“那李兄可告下来了?”李凤城若是告下来,他们这些穷试子,自然都跟着沾光。
李凤城脸色瞬间着了火,横眉竖目道:“御史台那群尸位素餐的小人,说什么都御史言大人被沈将军请了去,不在衙门里,他们不敢擅专。岂有此理!难道没了言大人,他们就不管事了吗?那个沈将军,愚顽无知之徒,自己吃喝享乐还要拉上旁人。可笑圣上却还偏看重他,武人祸国,当真不错!言御史自甘堕落,好好一个文人成日和鲁莽武夫为伍,令人不齿。”
欧阳旭敷衍地笑了两声,向萧索挤挤眼睛,显然是说言御史和沈将军关系自然好,那里面可有情意在。
萧索眼前闪过两人般配的画面,心中酸涩难当,苦笑两声,点了点头。
一时从茶舍出来,萧索看天色不早,便和欧阳旭告辞。后者邀他家去吃晌饭,他再三婉拒。欧阳旭见他神色葳蕤,只当是乏了,也不多留,寒暄几句便独自回去了。
萧索漫无目的地顺着大街向前走,一路上也有搭台子唱戏的,也有卖艺耍把式的,还有许多贩夫走卒,来来往往,人声嘈杂。
日头甚毒,街边小草都恹恹地垂着脑袋。
他越走越远,周围的景致也渐渐荒凉起来。再走片刻,前面赫然一座巍峨石楼,原来已行到南城门下,他竟未察觉。
回望来路,一分熟悉也无。萧索这才惊觉,自己迷路了。倒也奇怪,如此阔朗的城门,却鲜少有人从此经过,守城兵丁都凑在一边打牌。
他只得选了一个看来较面善的兵丁,向他打听:“军爷,学生不防,迷失了路径,敢问军爷,南城莲花街怎么走?”
那人扬着下巴睨了他一眼,不耐烦地推他:“去去去,没看爷们儿忙着呢,别处问去!”
萧索还要再问,对面一个兵丁忽然摔下牌,高声道:“哈哈,一对儿顺子,我赢了,给钱给钱!”
方才那兵跌足叫苦:“哎呀,我打错了!”说着回过头来,眼睛一瞪,大手一扬,脆响耳光“啪”地抽上萧索左脸,瞬间将他打到在地,怒目道:“你个丧门星,都是你这混账害的!”
萧索被打得头昏脑胀、眼冒金星,耳边“嗡嗡”作响,像有一百只蝉虫在叫,他的话一句没听清。艰难地爬起身,袍子已撕坏一角,想是方才摔倒时在地上擦的。
这下不得了,回去可怎么交待?
那兵丁还要使横,旁边有个眼尖的,赶忙上来拦阻:“算了算了,就是个酸文假醋,放他去罢。看他穿的,不像普通人家的打扮,别惹事罢。”抬手向前一指,道:“那边直走,头一个路口左拐,穿过两条巷子,外面就是莲花街,快走罢。”
萧索情知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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