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阵风来,将中庭的花瓣吹落几许,那朵记忆中的小桃红,不知今夜在何处飘香。
今晚,他特别想出去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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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的客栈里,无双子细心地擦拭着手中的龙虎剑。
他熟悉剑身的每一处暗纹,也熟悉剑身的每一寸韧度。
当这柄宝剑还属于他师父的时候,师父也是这样天天擦拭。每次师父擦剑的时候,总要抚摸它很久,像是陷入了很深的过去,甚至连他进来都没有发现,通常这种情况下,他要在旁边等很久,久到他觉得有必要唤他一声了,师父才会像大梦初醒般抬头看他。
现在想来,师父早早把这柄剑传给自己,究竟是因为格外器重自己呢,还是因为不忍再看到它呢?
无双子反复地擦拭着,直到宝剑泛出暗金色的光泽,不知不觉,擦到剑尾的玉穗,他心里顿时怅然若失。
他觉得,自己一直都很寂寞;和宫云裳在一起的时候,更寂寞。有时他想跟她说两句心里话,小姑娘却只用天真而崇拜的眼神看他,半懂不懂地听着,更别提接上话了;有时宫云裳也会很兴奋地跟他讲一些她觉得有趣的事,他却听着幼稚琐碎,甚至一度走了神,这时宫云裳就会娇嗔地追问他:“泉哥哥,泉哥哥!你到底在不在听呀!”
人在,心不在。
他心里有一大块地方,她填不满。
这种寂寞,他曾多次在师父的脸上看到过,师父总是瞒着师娘,在斑竹前,负手而立,寂寞得就像他从不曾完整过。
所以,是不是每个人都是这样的?每个人都是寂寞地出生,再寂寞地死去?
人生也许本就无奈,他又在奢求什么呢?美人、名剑、天下第一……多少人在他这个年纪,想都不敢想的一切,他不是都拥有了吗?
然而自己一眼就能望到头的人生,像黑袋子一样,将他越扎越紧,无法喘息。
师父收养了他,他无以为报,唯有使自己努力去迎合师父的期望。他从小练功就特别刻苦,白天练了一天,晚上师弟们都睡了,他却半夜偷偷爬起来继续练,他心里下着一股狠劲,绝对要做最好的那一个,十遍不行百遍,百遍不行千遍!通常,师父晚上巡视看到他,都会欣慰地点点头,然后私下教一些只传他一个人的功夫。有好几次,他独自半夜累晕在泥地上,第二天早晨别人打水时才把他摇醒。
如今,师父有意将掌门之位传给他,他完全可以望见自己未来十年、二十年、甚至五十年的人生:结婚、生子、将青城派发扬光大,然后继续培养自己的接班人……他一步步地,走在既定的道路上,和千百年来,所有掌门人走过的路一样。只是,他走得更寂寞些罢了。想到这里,他觉得有些可怕,又着实可悲。
看似拥有一切,其实什么也没有。
就像手中的这柄剑,孤独,厚重。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玉穗取了下来。
正巧铁冠子进门来看到了,急道:“小师妹送的东西,怎么取了!”他说话向来直,激动起来胆子特别大。
无双子熟知他的脾气,解释道:“使剑不方便。习惯了剑身的重量,突然多了样东西,出招不利索。”
“练习惯了不就好了,”铁冠子是个愣头青,不依不饶,继续为小师妹鸣不平,“既然收了人家的东西,怎么能取下来!若嫌碍着你了,当初就不该收下!”
几句话说得无双子更是心烦意乱。他放下剑,出了门。
今晚,他特别想出去喝一杯。
第四章,相逢
“一个人喝酒多闷呐!”十七少径自在无双子桌前坐下。
无双子抬头打量着眼前这个不请自来的年轻人,只见他一身劲装,眉目如画。一双漫不经心、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中,有着春与秋、冰与火、桃花与美酒。
“掌柜,再添个杯子!”十七少毫不客气地找了个舒服的坐姿,抬起一只脚踩在长凳上。
这是一家不大的酒馆,五六张桌子,用半敞开的竹屏风隔开,三三两两坐了些客人。酒馆虽小,却远离街市,在青山脚下,临溪而建。桌椅擦得很干净,柜台边还有一把古琴。
没等掌柜把杯子递上,十七少就迫不及待地拿走无双子面前的空杯子,倒满一杯,一饮而尽。
“呸——”他猛地把酒吐在地上,“这哪是酒!比白水还淡!”
无双子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个突然闯入却一脸理所当然的陌生人,他从掌柜手中接过新杯子,道:“掌柜的,换一坛最烈的酒。”
十七少称心如意地对他一笑。
在此之前,无双子不知道世上还有人,能笑得这样好看。
掌柜利索地换上一壶新酒,道:“两位爷,慢用,这酒可烈着呢!相传北宋年间就有,叫‘三碗不过岗’。”
“哈哈哈,我们可不打虎!”十七少笑道,这句“我们”说得十分自然。
无双子先给他斟满一杯,酒香一下子炸开,果然是好酒,他又给自己斟满一杯,道一声“随意”,仰头先饮而尽。
“好,痛快!”十七少也干尽一杯。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奇怪,面对熟人百般掩饰,面对陌生人反而能袒露心怀。似乎向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倾诉苦恼,更加没有负担,就算被知道了一些隐私,由于他离自己的生活实在太远了,所以自己始终相当安全。
而黑夜和美酒,又增加了倾诉的冲动。
“人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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