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城在纸巾上留了自己和顾成的号码,放到杨凯文女儿面前。这样的人生大恸,他自知笨嘴拙舌,爱莫能助。
“杨队……杨凯文有遗物,我咋不知道?”苏城十分好奇。
“没有,这个是空的。”顾成晃晃录音笔,又把笔记本递给他。那是杨凯文生前的一本工作笔记,才用了不久,内容不多,跟遗言压根儿不沾边儿。
苏城恍然大悟,“你是想让那孩子好好生活、好好学习,对吧?可是将来怎么办,她肯定会恨你的呀!”
顾成在他额头上拍了一下,微笑道:“傻子,她恨我有什么关系,别恨她自己就好了。”
苏城咂摸了一会儿话中之意,点头赞同,“感觉好有道理啊!你这一招,有没有什么说头儿?”
顾成夸张地“咦”了一声,“最近有点好学啊。”继而解释,“这种情况,同情心毫无帮助,同理心则能让人们相互理解、关怀,情感上更融洽,但我们只是陌生人,很难正确了解她的感受和情绪。有个例子,你跟一个掉在坑里的人说坚持住,远远没有跳下去陪他能给他力量。当然这不是说让你们一起等死,只是说明当被劝慰者能够感知到同理心,这时候你的安慰、回应甚至只是倾听,才更容易让事情所有好转。”
苏城听得有点糊涂,“你是想说如果你跟她有相同的遭遇,你的安慰劝说就会比较有用?可这跟你的招数有啥关系呢?”
“不错有进步,都听明白同理心了。”顾成笑,“其实没有什么说头儿,这件事上我们连同理心都无法应用,所以只能想些偏招儿,让她对未知有一个期待,希望能有一点作用。我会记录这件事中关于她爸爸的部分细节,再想办法弄几段口供录音吧,过上几年等她长大了,事情淡化,负面情绪消退,思想更成熟一点,再听一听当时的情况,更稳妥。杨凯文错归错,女儿应该更全面地看待和判断自己的父亲。”
苏城突然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顾成诧异地转头看他,苏城双手食指分别指着自己双眼,“星星眼,有没有看到刷刷闪呢?”
老爷子发了话,请顾警官拨冗前来,瞧一眼他这个没人管的老头子,顾成挂了电话一头汗,当天下班赶紧麻溜儿滚过去了。
下个棋老头儿嫌他臭棋篓子,研个墨老头儿嫌加不对水,泡个茶老头儿嫌他啥也不懂,抖空竹就更不用说了老头儿直接能给他嫌成狗。顾成郁闷道:“人都说隔辈儿亲,咱家也没有十个八个大孙子,您都给我亲到哪儿去了啊?”
老爷子白他一眼,“噢,可能是亲到美利坚去了吧。”
他说什么是什么呗,顾成低眉顺眼,“是是是,我这不都认错儿了么,一切为了知识!□□他老人家可说了——孩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周总理他老人家也说了——活到老,学到老,改造到老。”
老爷子虽然对帝国主义殊无好感,但绝没有仇视到留学都不能够的地步,只不过在家人的刻意隐瞒下,一直以为顾成父子的矛盾根源在出国这件事上。后来父子二人做了妥协,在爷爷面前将和平友好的邦交政策执行到底,只不过演技糟糕,老爷子也看得出是面和心不和,加上顾成妈妈也是个天天往资本主义国家跑的主儿,怎能让他不对阶级敌人心生怨恨。
晚饭时候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林琅,只不过“不速”仅仅是对于顾成而言,老爷子可欢迎得紧。林琅在长辈面前是惯会做乖巧机灵模样的,长得又眉清目秀,再加两句甜言蜜语,很容易讨得老人家欢心。而顾成看似出类拔萃,却偏偏缺失一点少年儿童应有的活泼伶俐,年岁愈长愈明显,导致父辈祖辈均陷入一种“我家小子太优秀了不愧继承了我的基因啊”然而“兔崽子咋那么不招人疼呢”的冗循环之中。
老干部自诩觉悟高,绝不能够一上来就问啥时候结婚想要男孩儿女孩儿上哪所幼儿园,不过最后到底是没憋住,欲抑先扬地先夸了两句他最近得了表彰这事儿,接着端严肃然语重心长地致了临别辞:好男儿事业为重,但先贤也说了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可是古人的大智慧。再就没往下说,意思是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出了门顾成道:“最近怎么样?”
林琅抬抬下巴,“十分钟的路,我妈都得派一司机跟着。”
“这两天来看过我爷爷吧?你能来陪老爷子我很感激,但别再这样。”
“我很想见你。”林琅心道果然瞒不过他。
“我说过,如果你能想开,你永远是我看着长大的弟弟。打电话或者来找我都没有问题,小苏人很好,他不会介意的,事实上他常说我对你很坏。”
“你这么说我一点也不觉得好过,我会觉得你不但贬低我,还故意抬高那个苏城。”
“从小到大,你想要的有没有得不到的?几乎没有。你的人生太顺遂,占有欲太强烈,你纠缠不休甚至丢失了最基本的人格尊严,因为五年来我始终不肯如你所愿。林琅,你被惯坏了。”
林琅眼圈儿发红,“小时候我想得到什么好东西,都是要给你的。”
“所以我更不能要。”顾成轻叹一声,“恐怕你自己也知道的,你只是陷在求而不得的执念里。喜欢,爱,矢志不渝,哪有那么容易。”
林琅气愤道:“你自己不信就算了,但你没资格侮辱别人的爱情!”
顾成想了想,“我道歉。你执意如此我也没办法,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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