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让你睡觉吗?现在你该睡觉吗?我告诉你,今天不画完画,你休想睡觉!你妈我陪你!咱娘俩都不睡!”
“宝贝啊,你有没有心啊!你看看我们家,我和你爸什么都没有,只有你。我们就是没有学问,什么都不会,才下了岗。你是我们的全部希望!我们今后得靠你呢!你不能不争气啊,如果你没出息,我和你爸老了怎么办?”
“你要有孝心啊,我和你爸为你付出这么多,你现在吃得苦中苦,将来才能成为人上人啊!”
……
记忆一股脑涌上心头,连带那职工筒子楼潮湿发霉的气息、母亲苦大仇深又癫狂的神情,还有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的兴趣班和不眠不休也做不完的作业。明霄本能地抓紧了床单,呼吸一点一点急促起来。
他的过去,是连绵十数年的阴雨。
早在念四年级时,他的心就被父母的偏执磨成了一块失去温度的石头。
只想早些成年,早些自立,离开之后再不回来。
然而,在明霄五年级还未读完时,更糟糕的事发生了。他的母亲不知从哪里打听到,邻省有一个国学堂,专门培养“未来的精英”,只要通过了“面试”,再缴纳一笔高昂的费用,就能入读。
彼时明家已经不剩多少钱了,明霄被父亲强行带去国学堂设在本市的“分部”,被招生老师“一眼相中”。
那位老师对明父说:“你的孩子天资卓越,但性格顽劣,若精心打磨,将来必成大器,若置之不问,必泯然众人。”
明父喜出望外,回家与妻子一说,夫妻俩立即东家西家借钱,一周后以转学为借口,将明霄送去了偏远山区的国学堂。
明霄喉咙发紧,仿佛穿过时光,看到了过去那个满心怨恨,又孤立无助的自己。
那时他才多少岁来着?
那国学堂又是什么地方?
地狱,牢房,不见天日。老师不是老师,教官不是教官,是恶人,是qín_shòu。
被送入其中的孩子大多和明霄一样,父母是低收入群体,眼界狭窄,思想愚昧,盼着借孩子一步登天,但也有少数小孩来自富庶之家。他们就像一群被瘟疫隔绝的人,以学习“国学”的名义被禁锢、被打骂,吃不上饭与挨拳脚是常事,最恶劣的是……
明霄不愿意想起那些人渣,只要想到自己曾经与那些不能称为人的老师、教官同处一个屋檐下,就忍不住想吐。
拜学过武术所赐,他是国学堂里少数几名不会被教官欺辱的孩子。起初,他不愿意掺和别人的事,成长环境将他变得不像一个小孩。然而在国学堂里待久了,目睹那些和自己一般大小的孩子被打、被扔在地上拖行,甚至被教官侵犯,他终于忍无可忍。
救的第一个孩子,是一位比他大两岁的女孩。
半夜,女孩惊恐凄绝的哭声响彻走廊,明霄从床上一跃而起,一脚踹开教官的门,将几乎赤裸的女孩抱了出来。
他受了伤,头破血流,那qín_shòu不如的教官也伤得不轻,折了一只手臂,内脏破裂。
不久,女孩被父母接走,从此再没有回来,但国学堂的丑事却被压了下去。
世间的大多数父母称职而温柔;而有的父母,却愚昧顽固得让人难以相信。
自此以后,明霄身边经常跟着几个“尾巴”,那些弱小的孩子将他当做避风港。被欺负了,找霄霄哥;没东西吃,找霄霄哥。久而久之,有些孩子甚至会在睡不着觉时爬进他的被窝里。
而他石头一样的心,居然因为这帮与自己有着类似遭遇的孩子,而渐渐变回本来的模样。
他会笑了,偶尔还会想一想将来。
国学堂每个月会让孩子们看一场电影,都是古装戏,要么关于宫廷,要么关于江湖,有美人,有贵族,有儒士,有英雄。
明霄长了个儿,五官渐渐长开,已经出落成俊美英气的少年。有的姑娘与他说话时会脸红,一些视他为“大哥”的小男孩围着他起哄:“霄霄哥,你比电影里的哥哥还好看咧,你也去当演员好不好,演英雄!听说演员可以赚大钱,你赚了大钱来救我们好不好?”
“成为演员”这个愿望,大约就是那时种下的。
后来,因为保护的人越来越多,打架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明霄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隔三差五被关进黑屋,断水断食。而在黑屋里,他也是“大哥”一般的存在——有的同被关黑屋的小孩,只有窝在他怀里,才能安然入睡。
两年后,国学堂终于因为一起性侵致死命案进入公众视线。
国学堂塌了,一石激起千层浪,国内很多类似机构被一锅端。
而被警方救出来的孩子,像一群可怜的动物。
明霄已经记不起当年保护过多少小孩了,也记不得是不是有哪位小孩说过“要当小神仙”。
也许说过吧。在那种荒唐的生活里,谁不想当个小神仙呢?连他自己,也曾经想过有朝一日变得像神,不,要比神还强,强到能够将那些蛆一并踩入炼狱。
放在床头的手机嗡嗡震响,明霄回过神,不再去想那些晦涩的往事。
打电话来的是蔡苞,提醒不许熬夜,准时睡觉。
这菜包子非常啰嗦,什么事都能念叨好一阵。可从另一个角度看,却是相当敬业。明霄知道对方是为自己着想,挂了电话就准备睡了。
但是关灯的一刻,再次瞄到了手边的《眼见》。
这书,是辰又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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