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霄一阵晕眩,根本想不到时隔十年,还能见到同在国学院遭罪的同伴。
更没想到,这个同伴居然是辰又——他23年的人生里,唯一一个让他了解到心动是什么滋味的人。
怎么会这么巧?
怎么会毫无察觉?
竟然不知,新识是故交。
“你……”明霄伸出手,很轻地抬起辰又的下巴。辰又抬眼看他,四目相对时,他分明感到有电流从心脏上匆匆淌过。
“我以为你完全不记得我了,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对你撒过的谎。”辰又捧着明霄的手,将脸颊靠了上去——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本能地、疯狂地想要亲近这个肖想了太久的人。
“霄霄哥,我是顾佑臣。”
明霄微张着嘴,呼吸渐渐急促。除了苏锐——那个最可怜的孩子,他谁的名字也记不得了,但“顾佑臣”三个字却像一把打开记忆闸门的钥匙,转动着锁眼,又像一双灵巧的手,温柔地驱散层层叠叠的迷雾。
对这个名字,他不会主动记起,但若是有人提到,那种久违的感觉却那样熟悉。
怎么可能不熟悉?在国学院熬到最后的每一个人,都曾经是一叶孤舟上,相依过活的苦命人。
明霄脑海里依稀出现了一个矮小瘦弱的小男孩,小男孩长什么样,他实在是记不得了,那孩子总是在他身边转来转去,时常他一转身,一回头,就能看到对方小小的身影。
记忆仿佛清晰了一点,明霄听见小男孩抽抽搭搭地哭,不是因为又被教官揍了,而是看见他受了伤。
明霄鼻腔一酸,往事带着国学院的腐臭与小孩们压得极低的笑声冲撞而来,令他既愤怒又无奈,既感伤又怀念。
很奇怪,竟然会有怀念这种情绪。
怀念的是什么?是恶毒中如嫩芽一般的善意?是绝望中轻得微不可闻的笑声?还是弱小却勇敢的自己?
或许都是。
辰又想碰一碰明霄,却不敢。明霄面上的平静出乎他的意料,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明霄说着摆了摆手:“我的意思是,你什么时候知道我也在国学院待过?”
“我一直都知道。”辰又说。
明霄眸光深敛,欲言又止地看着辰又。
“霄哥,我要告诉你一件事。”辰又道:“求你,在听完之后不要赶我走。如果你很生气,打我骂我都行,但请你——慢慢原谅我。”
明霄心里乱极了,“到底什么事?”
“今天你去找了念涵,说要拒绝一切资源。”辰又说:“我……”
“等等!”明霄突然打断,“你怎么知道?”
辰又顿了两秒,再次出声时音调已经不稳:“因为我,我就是给你资源的人。”
明霄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辰又,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太荒谬了!
开什么玩笑?
“霄哥,我曾经跟你发过誓,你忘记了,但是这十年来,我从来没有忘过。”辰又说:“那天在黑屋里,你说等你长大了,想当个演员,我说我要当个小神仙。”
明霄只觉头被针扎了一下,清晰的痛感中,隐约听到了时光尽头传来的稚嫩声音。
——那我,要当个小神仙!
“那《眼见》的作者……”明霄讶异道:“那个小神仙……”
“是我。”辰又深吸一口气,“《眼见》是我为你写的。”
明霄在短暂的失语后挪到床边,赤脚踩在地上,无措地来回踱步。
辰又连忙下床,“霄哥,你别光着脚,容易着凉。”
明霄置若罔闻,情绪渐渐失控:“下雨那天,你跟我说,你和季先生的关系不像外界传的那样,你的家人与顾家的长辈有渊源,顾家才帮你。”
辰又别开眼,不敢与明霄对视。
“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一个总裁助理,有什么资本捧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艺人?”明霄语速极快,甚至带上几分刻薄,“一个总裁助理,凭什么给艺人当金主?”
“你不要这么说!我没想当你的金主!”辰又慌了,伸手拉明霄,却被明霄打开。
明霄嘴角挂着自嘲的笑,冷得他脚底生寒。
“我是季先生的外甥。”辰又站在原地,不愿后退,也不敢往前,像个犯了大错的孩子,“我的亲生外祖父是现在安岳集团当家顾章羡的二弟,但是在离开国学院之后,我与我的父母、外祖父一家已经没有往来。是外公……就是顾章羡,是他把我抚养成人。我现在,我现在是……”
他说不下去了。
明霄唇角抽动,缓慢道:“是顾董事长的外孙?是顾氏的小少爷?”
辰又头垂得很低,头发遮住了眉眼。
明霄退了几步,忽地笑起来,身子重重靠在墙上,声音渐渐变得狠厉:“那天你怎么跟我说的?你说你不想被当做小少爷看待,说与顾家不过是有一些渊源。你说得那么恳切,好像真的一样。我居然信了你,我他妈居然信了你!辰又,不对,顾佑臣,整个仲城,还有比你更担得起‘小少爷’这名头的人吗?明明出身显贵,非要跟我装平凡!骗我很有意思?耍我让你很有成就感?”
“不是!我没有!”辰又急着说:“霄哥,你听我说完好不好!”
明霄喘了两口粗气,愤怒地捂住额头。
并非为辰又的谎言而愤怒,是对说出这番话的自己生气。
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明霄转过身,一拳砸在墙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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