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群人会对你做什么呢?”
乔安沉思片刻,说到,“我会犯错,会被他们看到,会被注视,被谈论,会嘲笑我…我会不知道怎么与人交流,他们会觉得我是个怪人…他们找我说话,我会不敢张嘴,我会生理不适,会晕倒…”
他突然摇了摇头,声音哽咽,咬牙道,“会被发现…”
“会被发现什么?”任攸宁问。
乔安盯着自己的手腕,没说话。房间内,音乐还在低声播放着,刚刚添好的热茶散发出几缕白烟。窗外突然传来了几声嘀嗒响,任攸宁透过窗帘缝,发现外面下雨了。
“是他带我去的,如果我出一点差错,他一定会发现的。”乔安说。
任攸宁在心里轻轻叹息一声,然后说,“你有没有想过告诉你的家人这件事呢?”
“为什么要告诉他们?”乔安问。
“告诉他们的好处有很多,你是为什么不愿意告诉他们呢?”
“你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年以来,我从没选择过自残自杀之类的吗?”乔安问。
任攸宁摇头。
“很简单,我不希望他们难过。”乔安说,“自杀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很多人对它看法太过狭隘了。我记得我之前在网上看过一句话,什么‘你连自杀都不怕了,那还有什么好怕的。’说这句话的人,在我看来很不负责任,因为说这句话的人根本不知道,有很多事情,比死还可怕。”
任攸宁没说话,他安静的看着乔安,用眼神告诉乔安他听得很认真。
“这个世界给过我太多不好的印象,我不喜欢。但是我为什么活着?因为我知道还有人爱我,我不想他们难过。同理,我也不希望他们知道我有病,我不希望他们为我担心,我不希望每一次我胃口不好,每一次我看到陌生人时变化的表情,每一次冒汗,我的家人都会为我担忧,害怕我发病,害怕我难受。”
“我在那些时候难受吗?我确实难受,但是只有我一个人难受。如果他们知道了,那么难受就是成倍增长,他们会陪着我难受。凭什么?凭什么让他们因为一个我变得不快乐?我舍不得。”
“我舍不得。”
乔安说完,将双膝抬上座椅,曲在胸前抱住,头埋在膝盖之间,不再说话。
任攸宁没说话,他看着这样的乔安,心中百感交集。做他这个行业,形形色色的人不知见过几许,善良的,或是充满恶意的。
需要来看心理医生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有心理障碍,而那些不好的东西,都会一股脑的丢给医生。在实习期时,任攸宁很多个晚上都难以入眠,好在有好的导师伴随他走过。
到现在,恶意任攸宁不怕。而善意,却难以让人不动容。
特别当这个对象是乔安时,任攸宁知道自己这样不守医德,但是经过长时间的相处,乔安就像一株野草,一开始不引人注意,可不知不觉间就遍布了整个花园。
任攸宁有自信,按照乔安对他的信任来看,在不知不觉间,他一定可以潜移默化的,让乔安离不开自己。但是,他是医生,他还记得“医德”二字如何写。
乔安有他爱的人,也有爱他的人,他们很般配。
“乔安。”任攸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假如有一天,你的家人有人遇到了不可逆转的病痛或者灾难,你会这么做?”
“这个问题不成立。”乔安闷声到,“他们不会的。”
“是的,这个问题不成立,乔安你很聪明,你懂我在说什么。”任攸宁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你是一定不会抛下他们的,对吗?你会陪伴他们,直到最后。”
乔安没说话。
“你想过为什么你会这样做吗?”
“因为我爱他们。”乔安小声说。
“对,因为爱。”任攸宁接着说,“可如果他们不愿意要你的陪伴呢?”
“我还是会陪着。”
“你是被迫的吗?因为是家人所以被迫陪着他们?”任攸宁问。
乔安抬起头,显然因为这句话有些愤怒,“不,不是的,我是自愿的,不是因为我们的身份,只是因为我爱他们!你怎么会这么想?!”
任攸宁翘起嘴角,“那么你为什么要这样想呢?你的家人和你的想法也是一样的啊。”
乔安愣了。
“可是…可是…”他试图反驳,却突然发现自己这样做对家人,极度不公平,愧疚感像一座大山,压到了乔安的肩头。
任攸宁没说话,他相信乔安能想通。
“反正我不告诉他们。”乔安最后还是这样说。
虽然有些失望,但是任攸宁还是没说什么,治疗过程中并不是医生说什么,就会去做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任攸宁只是帮他们开一扇门,至于进不进,什么时候进,都是个人自己想的。
实际上任攸宁更希望遇到有自己想法的,如果什么都听他的,那么实际上对方是无法得到人格上的成长。
任攸宁一直认为,行为上帮助他们解决困扰是必要的,但是在认知上,心理上,他们必须学会自己成长。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他不可能陪伴所有人走完一生,障碍消除的时候,就是他们关系结束的时候。他只能在这段有限的时间内,帮助对方找到自我完善的方法。
时间到了,乔安收拾好东西,离开了任攸宁家。乔安走后,偌大的房里又只剩下任攸宁一个人。
他关闭音箱,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内心突然生出一丝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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