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们长长地接吻以堵笑容,以示庄重,瞥见彼此身后彩色玻璃透进来的阳光,唇舌越发难分,却见老管家在下面的长椅上哭得泣涕涟涟。
老何颇成体统地打了领结,刮了胡子,梳了油头,哪怕新婚的二位只是简简单单地穿了白衬衫,下面的半腿裤有着色彩鲜明的印花,再配两双情侣板鞋——还真是来度假的。
于是老何边哭边回忆触不可及的初恋,心想:夫人安心吧,少爷现在很开心。
婚礼过后倒是热闹得很。由于全岛醒目处全部用各国语言标了“岛主新婚,全线消费免单三天”的告示,限定上岛的1000个游客,每一个都对这位年轻的“岛主”充满好奇以及突如其来的短暂爱戴。包括李枳也觉得“岛主”这称呼够中二,“一股金庸味儿。”他在一片陌生簇拥中,跟黄煜斐说。
他们周围是发泡香槟、热带水果、奶油甜品,耳边则是弗拉明戈吉他弹出的探戈节奏。一群素昧平生且颜色各异的人正为他们的结合狂欢鼎沸。黄煜斐则旁若无人地拥着李枳,手掌在他后腰游移,滑到臀部暧昧地掐揉,“什么时候穿裙子和我跳支探戈?”他贴在他耳边。
“你可能得先教会我该怎么跳,”李枳也旁若无人地吮他下唇,亲昵地蹭他的脸,“而且,咱得挑个没人的地方吧。”
只能怪加勒比的日光太燥,黄煜斐一听这话,就心血来潮地拉着“新婚妻子”跑路了。他们逃离人群,在海滨大道飞驰。李枳一直笑,脸红透,说了句“刚才那哥们的琴不准,估计四弦松了”,然后便站起来,钻出敞篷一遍遍大叫:“老子结婚啦——我,李枳,和黄煜斐,正式结婚啦——”
急速而过的长路把他的声音拉得好远,瞬逝的、连绵的,犹如重唱,旋即这叫喊中掺进另一位的笑声:“全宇宙都来给我们祝贺!”
他们被洋流的浪漫浸透了,胡闹得像两个醉生梦死的孩子。
跑路的目的是为了回家,回家做什么,无休无止地缠绵。“该入洞房。”黄煜斐在日光朗朗的大白天理直气壮。那是栋年岁不小的三层别墅,白墙蓝瓦,通透明亮,大块玻璃外的细白海滩上一个脚印也没有,因这片区域连浪潮都只属于这栋房子的主人。
几位菲佣很知趣地回避了,黄煜斐心擂如鼓地牵着李枳在门廊间穿梭,来到幼时的房间。他先前怕那种陌生感,怕触景生出扫兴的纷杂感情,而今他一握李枳便心知这是乱操心。已逾十年过去,这里仍然整洁如旧,一张水床至今也没瘪下去。又得感谢老何的兢兢业业。
不过床角上还放着罗斯福熊和蜘蛛侠玩偶,显然曾受黄大少爷的疼爱。床面颠簸,李枳正被干得水乎淋拉,恍然看见它们盯着自己,面色不善似有嫉妒,立刻觉得背德感和羞耻感一同袭来,一边自骂神经质,一边被刺激得直打激灵。
“小时候基本每年都会来,多数是北半球的冬天,”休息间隙,黄煜斐拥着赤裸的李枳,在波动的床面上轻晃,“这座岛是妈妈的结婚礼物,她很喜欢,说要等我结婚时送给我。现在她也算等到啦。”
李枳不愿让他老是揪着心往那处回忆,便岔开话题问:“那你小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有一天在这张床上抱着个男人做爱呢?”
“才几岁,根本不懂做爱是什么呀,更不懂两个男人可以相爱,”黄煜斐轻笑,“小橘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性向的?”
“很早吧,大概是初中?”李枳被黄煜斐圈在腿间,一下一下地踩他脚背,“有姑娘跟我表白,要和我接吻,我觉得非常恐怖简直想逃进厕所隔间再不出来。但平时做朋友我是可以直视她们的。”他往身后人怀里又缩了缩,“还有一个原因,我对爱情的最初构想就是包容。又琢磨着谁能包容我,谁能把我稳稳当当地接住,肯定不是女孩儿吧。”
“我做得怎么样?”
“完美。二百分。”李枳回身磨蹭他,“就说我是撞大运了嘛。”
“其实小橘也在包容我,”几乎是同时的,黄煜斐也和他一样又硬了起来,“很长时间我以为自己不会被这个世界接纳。”
李枳烫人地笑,骑在他身上,很有精神地往下坐:“我接纳,哥,你看好这个过程。”
才没两天,那辆犹如老马的林肯就被搁一边儿了,李枳托付何管家找来两辆自行车,拉着黄煜斐环岛玩儿命地乱骑。他还喜欢空手骑车,显得乖乖扶把的黄煜斐格外纯良。于是每天就这样稀松地过去,他们骑去西岸怪石嶙峋的石滩,骑去东岸蒸气腾腾的密林。骑去旧书店淘换从没见过的cd和,骑去墙上喷了海盗标识的酒吧喝无酒精饮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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