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顾溟是被右耳痛醒的。
倒不是说多疼,主要是压在枕头上的时候很不舒服,刺痛感一阵一阵地传来。
顾烨已经跨过了中间那条隐形的线,从背后抱着他,一只手臂挂在他的腰上。
顾溟睁开眼,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抓着床头柜上的灯座轻轻地拿了起来,然后缓慢地翻了个身,面对着顾烨。
他在想,要是这一刻顾烨醒了,他就把这个灯砸在他脑袋上,铁定砸个脑震荡出来,让他去医院里度过余生。
但是顾烨没醒,他像个小孩一样安静地沉睡着,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不好的梦,眉头皱成“川”字。
顾溟握着灯,看着他的脸,沉默了半分钟,最终还是把灯放回了床头柜上,艰难地下了床。
算是又见识了一次顾烨发疯时的模样,顾溟膝盖发软,腰也酸痛无比,手臂动作到某一个角度的时候肩膀也会跟着抽痛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下了楼梯,对着洗手间里的镜子,仔细看了看自己的右耳,然后用手碰了碰,觉得耳垂似乎在发热,红通通的一小片,估计有点发炎。
顾溟捏着耳钉,小心地转动起来。
“嘶……”
他倒吸一口凉气,在心里骂了两句脏话,回去取了医药箱里的酒精和棉签过来,对着镜子一点点地上药。
上完药,顾溟给警长切了点鸡胸肉就走了。今天是交方案的日子,他打了个的士,直奔文伦清家。
相较于顾溟闹中取静的住所,文伦清住在地图对角线顶点上的公寓里,距离稍远,而且还有点堵车,顾溟下车的时候已经十点了,他对着手机地图在诺大的小区里转了三圈,才终于在靠山的一侧找到了文伦清的小别墅。
文伦清打开门,一眼就看到了顾溟右耳上的耳钉。
“快进来快进来,我刚刚在做奶昔呢。”文伦清穿着拖鞋和家居服,一转眼又进了厨房,“要喝什么味的?我这有草莓、芒果、蓝莓……”
顾溟跟在他身后进了门,“我喝温水就好了,谢谢。”
“好。”
文伦清往滤水壶里灌了点水,搅拌机又轰隆隆地响起来。
顾溟低头从文件夹里拿出图纸放在沙发前的小茶几上,然后暗地打量了一下文伦清的住所:极简风的,家具大多是木制,干净整洁又不失质感。
文伦清拿着一杯芒果味的奶昔走了过来,坐在顾溟右边,趁机又近距离地扫了一眼他耳垂上那颗小巧的黑耳钉。
好看是好看,而且只打了一边,竟然有点性感,只是怎么看都不像是他的风格。
文伦清将另一杯温水递过去,望着桌上的图纸,不动声色地问,“我能看看吗?”
“当然。”
文伦清抽了张餐巾纸把手擦干,拿起一张图纸端详起来。
这是一张手绘的效果图,尽管没有电脑绘图来得真实,却格外生动,彩铅的色彩变化恰到好处,房间的空间感和材料的质感也完全没有因此减分。
顾溟端着温水,却没喝,跟着讲解起来,“我认为,创意类的工作虽然看起来无拘无束,其实工作环境和氛围会更为紧张、压抑。人在睡眠和夜晚的时候,大脑最为灵活、放松,所以相比于刺眼又高强度的白炽灯,如果用黑色作为主色,员工也许会觉得更舒适。”
顾溟的设计理念是中国的传统水墨画,空间格局上的设计则稍微偏西方化。他虽使用了大量的留白,可是下陷式的沙发、讨论区上方恰到好处的玻璃天窗又无一不显得精致且特别。
他用高大弯曲的透明玻璃墙将会议室隔开,让工作区显得紧凑,却又不压抑。走廊上清一色的黑色天花板顶部垂下错落有致的白色小灯,像点缀在夜空里的星辰,这样来看,黑色的办公室也丝毫不会让人觉得冰冷。
高低错落、虚实结合、中西合璧,极简的外表下包裹着的才是水墨画的核心。
一个作品就能看出他心灵澎湃,大胆又骄傲。
文伦清什么也没说,继而拿起了第二张图。
这是中式和工业风的混搭产品,复古又刚硬。它不像之前的设计一样拥有那么多的玻璃墙体作为分隔,顾溟想要将两层楼打通,让空间看起来更加宽敞,流动性更强。他还在露台上花了点小心思,将墙改成带有中式风格的青砖,又配备了满足娱乐活动所需的一系列设备。
为了平衡这些裸露出的墙体和交错穿行的灯管所带来的强烈的阳刚性,顾溟为通往二楼的楼梯做了灰色的抛光地板,又在墙面上安了一排隐藏的暖色小灯泡,不仅显得温和,同时还弥补了采光上的些许不足。
“唉……”
文伦清摇了摇头。
顾溟跟着紧张起来。
而后文伦清说,“我都不知道选什么好。”
顾溟局促地笑了两声,准备从施工成本上提建议,结果文伦清转头看着他的双眼,微笑着问,“你觉得我会喜欢哪个?”
第一次碰到这么随性的甲方,顾溟愣了愣,实话实说道,“我个人觉得您也许会偏向第一种选择。”
文伦清没有立马回答,顾溟被他看得有些不安,移开眼神,低头抿了一口杯中的温水。
就这么一低头,文伦清便清清楚楚地看到他后颈上的半块牙印。文伦清眯了眯眼,似乎在确认自己所见,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很喜欢第二种方案里的楼梯,不知道可不可以改一改,做到第一个方案里?”
“嗯,可以的,我再改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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