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你自己去培训机构。”
“这跟之前说好的……”
“当然不一样。”雁回一副理所应当的口吻,“白天我要上班,怎么可能让你跟陌生人在我家待着。”
“那晚上呢?”
“我回来看着你写作业,顺便把学校里的试卷拿回来给你。”
“啧。”
“不过这办法也只是暂时的,等你基础打好了,就可以回学校了。论师资外面怎么也比不过七中的。”
“那我什么时候能回家?”目前最关心的问题。
“等你有自制力的时候。”
“嘁。”池烈起身时意识到,好像不知该回哪个房间,今天降温肯定不能睡窗户坏掉的书房,但雁回的卧室更不想进第二次。而且,一会儿洗澡又不知道该如何解决,非把自己的家布置得跟情趣酒店一样,雁回这种低俗的恶趣味真是令他不敢恭维。
池烈不得不问他:“你有帘子吗?”
“嗯?”
“……把浴室挂上。”
“为什么?”雁回明知故问,“这是我家。”
“可我要洗澡!”池烈瞪了瞪眼睛。
“放心,我又不会偷看。”雁回露出无辜的笑容,“还是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吗?”
池烈咬牙进了书房,在里面找到了几张旧报纸,拿出去沾了点水糊在浴室玻璃上,一边动手一边低声咒骂雁回:“死基佬,不要脸的,sāo_huò。”等全都贴完,他终于在浴室里松了口气,放好自己的睡衣和毛巾,如释重负地脱衣服。
玻璃忽然被外面的人重重地敲了两下,惊得池烈t恤卡住了脖子,脑袋裹在布料里烦躁地喊:“干嘛!”
“水温没调,我进去一下。”
“别进!”
然而雁回根本不听他的阻止,拧开把手就看到缩成一团的少年蹲在浴缸旁边,胳膊和脖子以上的部位以及其扭曲的姿态藏进脱了一半的衣服里,腿还在不停地往胸口上收拢,强烈地想把自己裸露的皮肤全挡住。
“你他妈出去啊!”
“都是男的,你大惊小怪什么。”
“你他妈算什么男的。”
“池烈。”雁回的音调上扬起来,他慢慢走近少年后蹲了下来,替他掀开头上困扰的布料,“你该不是在担心我会看上你吧?”
“……”
又要说他自作多情了。
“我他妈——”明明只是恶心你。
“放心,不可能的。”雁回望着少年那强烈抵触的眼神,不由得笑起来,“毕竟你身上没有一个地方,值得被人喜欢。”
池烈倏地怔了一下。
不是单纯地否定答案那么简单,而是连带他这个人一起都下了结论。“不会被人喜欢”和“不值得被人喜欢”,再相似的结果都存在着微妙的程度差别。
更重要的是,这不是打击或贬低,而是完完全全符合事实的评价——就是如此一无是处,不值得被人喜欢。
想愤怒却没有底气,想反驳却没有理由。
甚至想失落,都没有资格。
也是这个瞬间才发觉——
原来这样一无是处的自己,也是拥有自尊心的。
“我晚上睡沙发。”
只好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生硬地扯开话题。
“去我屋里睡。”
“那你呢?”
“沙发。”雁回调好了热水器的水温,临出门前回头望了他一眼,幽深的眸子里不知何种情绪落到池烈的身上,又淡漠地收回。
“洗完了就早点睡,明天我送你去补习。”
[九]
大概是不想再听雁回唠叨,与他白费口舌,池烈这几天还真乖乖地去上了补习班。好在一开始学习的都是简单内容,池烈又并非没有基础,边走神边听课也能把习题完成大半。
麻烦的是晚上回来,好不容易做完作业还要被雁回拿去检查一遍,笑着嫌他字写得难看。
接着继续写,池烈笔尖忽然“嗒”一声,黝黑的墨水就从尖端漏了一滴渗透白纸。
生活就是这样被一丁点的小瑕疵殃及全部心情。
笔一丢,任性地不写了。
再晚些时,池烈出房间想给自己倒杯水喝,从饮水机旁取完一次性纸杯,抬眼正不巧地见到雁回在浴室里脱掉上衣。
他把那些报纸全都撕下去了,于是里面的风光又一览无遗。
池烈没来得及移开眼,目光所及之处就令他触雷一般怔愣住了。吸引住他的当然不是雁回线条完美的背脊,而是占据了整个肩胛处的刺青。那是一架左右对称平衡的天秤,花纹精致诡异,一条漆黑的细线由天秤正中心延长,顺着脊梁骨延伸至腰椎,最后以一只蜘蛛收尾。
池烈目瞪口呆。他平时只注意到了雁回闷骚,却没想到脱了衣服还有这么个秘密。手腕上似乎也有图案,怪不得在学校都只穿长袖衬衣,要是让学生们看见了又免不了是个热门话题。
或许是觉得那背上的刺青图案还蛮酷的,池烈忍不住多看了一秒,结果正是这时间出了差错,赶上了雁回此时转过身拿东西。
冷不丁发现玻璃后面有双少年的眼睛盯着自己,雁回给了对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操。
——被发现了。
手足无措的池烈瞬间大脑空白,居然手一抽直接把杯子里的水朝着雁回泼了过去。
透明玻璃立刻扭曲了起来。
——操。
——什么傻逼反应。
池烈更加无地自容,羞耻得脸颊胀热,僵着身子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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