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手接着端来了水杯,以一种对类似事件应对得轻车熟路的态度。嘴里弥漫的酸味很不舒服,陆攸这回没再硬撑着拒绝,默默地让触手“伺候”着漱了口。然后他咳了一声,发觉自己的声音变得沙哑了。“滚开。”他有气无力地说。
——祈求的话已经说得够多了,威胁和咒骂又完全没有用。现在他对这个完全无法交流的怪物,唯一剩下的反应也就只有“滚开”了。
陆攸把床上的抱枕抓过来抱在怀里,后背贴着床头和墙壁的夹角,蜷缩成一团,看着那根伸到眼前的触手慢吞吞地缩了回去,看来不像是被他的态度激怒了的样子……
这是陆攸预料之中的。在他弄伤自己、试图逃跑被从窗口抓回来的那件事之后,有一段时间他的情绪波动格外剧烈,千方百计地想要激怒这个怪物,仿佛不是想再寻找机会逃走,而是想被杀死——但怪物始终表现得十分平静,就算被他砸了水杯在脸上,也只是静静收拾好残局,并依旧考虑周全地阻止他弄伤自己。后来陆攸自己也对这种挑衅举动觉得疲倦了,终于安静下来,进入到了如今这样冷淡的状态。
陆攸眼睛注视着床单上面的褶皱,刻意避免去看另一侧床边的小桌。食物的香气就是从那里传过来的。最初的恶心感觉消退之后,那香气开始发挥应有的作用,让饥饿感在胃里左冲右突起来。他咬紧牙齿,绝不往那里看一眼,以免自己忍不住对饥饿屈服……他也不肯往床尾看,即使在余光里就能见到摇晃的黑影,也能感觉到从那里投过来的视线。
片刻一动不动的僵持过后,陆攸改变了一下姿势,将脸埋进了抱枕里。放在小桌上的食物正在变冷,香气慢慢地消散了——也或许是闻久了他的鼻子失敏了。胃部拧扭起来的感觉稍微消散一些后,陆攸感到困意开始重新涌上:这段时间,他似乎越来越睡不够了,清醒的时间在逐渐缩短,梦境却变得更加漫长和鲜明。
偶尔会有之前那样的噩梦。但更多出现的内容是日常的生活。陆攸在梦里继续原本普普通通的人生,上学,做饭,少量社交,在图书馆里看书……时间就这样在梦里轻易地流逝了,大大减轻了他必须和怪物共处一室的折磨。陆攸的理智知道这可能不是什么好现象,但他丝毫没有想去阻止。
肉身处于监|禁之下,无处可去,精神却还可以藏到躯壳深处,躲避窥视……
这也是一种表达抗拒的方式。
陆攸没有试图抵抗那困意。他先闭上了眼睛,然后才调整姿势,重新裹着被子躺回到了床上。被子上是他以前常用的洗涤剂的味道,给了他几分安心的感觉。那怪物还在注视着他,无时无刻不将目光凝聚在他身上,最初陆攸会因此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但现在他已经习惯了。
他闭着眼睛,放慢呼吸。
如同身体轻飘飘地浮在云中,逐渐沉入睡梦……
这一次陆攸没有做梦。他没睡太长时间,就因为手臂上冰冷的触感而醒了过来。充斥房间的油腻气味已经消散一空,床边的小桌也空了——之前放在桌上的食物撤掉了。怪物从床尾移动到了床边,它的一根触手正缠在陆攸的手臂上。
陆攸穿着质地柔软的短袖,整条手臂都露在外面,皮肤上因被触碰而浮出了细小的鸡皮疙瘩。他尚未完全清醒,目光仿佛事不关己,看着那条触手的前端抚过他手臂内侧几个周围淤血尚未消散的针孔,轻轻按压着皮肤底下的血管,片刻后找到合适的位置,便动作娴熟地将新的输液针头扎了进去。
痛感微乎其微,陆攸缓慢地眨着眼睛,感觉到进入血管的凉意。自从他拒绝进食,输液就成为了他的身体获得养分的唯一途径。怪物似乎不想用暴力逼迫他,没有像梦中一样强迫他咽下食物,而是采取了这样更加平和——也更加冷淡的方式。
它不怕陆攸拔掉针头,也不把他绑起来限制行动。这不是出于觉得陆攸不会反抗的自信,而是因为它会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旁边,他不可能找到任何反抗的机会。
陆攸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还在坚持什么……忍耐着饥饿,不肯完全顺从。
明明没有任何作用……
他的手臂被放回到了床上,仔细地盖好了被子。陆攸与怪物的眼睛对视了几秒钟,觉得它们就像漂亮而无机质的宝石。房间里安静极了,他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犹如垂死者的沉重又轻浮的呼吸,以及那些触手游动时细微的声响,像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他耳朵里面挠着。
片刻后,陆攸挪开目光,转而盯住了输液调速器里一滴滴落下的药水。他打了个小哈欠,感到身体很快懒洋洋地放松了。周围的一切正在远去,勉强清醒过来工作了一小段时间的各种感觉器官,又逐一地陷入了顿止。
被短暂驱逐的睡意再度归来——
祁征云站在床边,一直等到陆攸完全睡熟了,又再多看了他一会。怪物的心里浮现出了一丝细微的不舍情绪,不明原因,也不能改变什么。触手在地上滑动,带着他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房间外,坐在客厅里已经等了不少时间的女人在他现身的那一刻迅速从沙发上站起了身,双手不安地绞在一起,小心地从睫毛底下望着他。
祁征云此前见过这个女人一次,是在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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