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攸将海螺举到窗边,风穿过螺壳上的小孔,比上次听到更加尖细的声音呜呜地响起,奇异地没有被噪音掩盖,直直传入了耳中。陆攸有种耳膜被刺了一下的感觉,不由偏头躲了躲,手也从窗边缩了回来。螺壳上那些霉菌般的红点颜色不知何时好像加深了,像饱蘸着湿润浓厚的红颜料点上去的,比起最初灰扑扑的样子来倒是稍微好看了一点。陆攸用拇指肚蹭了蹭它,没见变化,心想不是水汽,难道只是光线的缘故?
就在这时,水上飞机轻微地颠簸了几下,开始减速。陆攸感到身体向前滑去,赶忙抓紧了座椅边的扶手。他无意中往窗外瞥了一眼,惊讶地发现:几分钟前还蓝得澄澈的海水颜色,此刻在飞机前方却开始变深、变浑浊了,仿佛谁将大量的深色燃料倾倒进了海里,而且还没有完全溶解扩散开来。
深色水域的边缘过渡处,存在着明显的颜色断层,随着飞机往水域的中央滑翔而去,迎面吹来的海风中也多出了一股鲜明的刺激性的异味:像是鱼虾烂掉后那样的腐败腥臭。海水的颜色微微泛红,自从飞进这片呈现出异常的海域,周围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海鸟或鱼类的生命动静,水面底下只有一团团浓重的黑影:全是层层叠叠茂盛生长的藻类,密集地挤占了一整片水域。
似乎连吹风吹拂的波纹都消失了——周围弥漫着一种格外死寂、沉重的氛围,如同身处墓园,令人不自觉地想要屏息收声。
这就是“生长着铁锈”的海藻……
这景象自然毫无美感可言,只让陆攸想到了一种藻类污染导致海水变成赤色的现象。他原以为祁征云来看海藻是为了观赏的目的,现在怎么感觉……像是在进行环保视察似的?
陆攸转头朝祁征云看去,想问的话临到嘴边却没有开口:祁征云脸上带着一副他从未见过的紧绷严肃的神情。
驾驶舱里的年轻人现在也安静下来了。飞机没有降落到这样异常的海面上,只是尽可能地降低高度,飞过暗色的水域上方后又掉转头来,开始沿着海水颜色变化的分界线一圈圈地盘旋。海藻生长的范围其实不大,形状接近一个规整的圆形,圆心处的藻叶最为密集,铁锈红的柔软叶片甚至被挤得顶出了水面,被太阳晒得脱水变瘪,成为了一小片泥壳状的物质;往外围则越来越稀疏,直到最边缘处已经不见藻叶,只是海水被染上了一点颜色——哪怕算上这个部分,依旧只需要几分钟就能完成一整圈绕行。
如果不是特意降低了飞行高度,从空中往下看,这片藻类泛滥的水域,也就只是海面上一个颜色异常的点吧。这个点的形态和颜色,却让陆攸在潜意识中联想到了某种不太好的东西。他还不能确定那是什么,已经感觉不安起来,但祁征云似乎正专注于另一些事情,显然此刻不是用询问或撒娇去打扰的好时机。
于是他只是自己将椅子扶手更用力地攥紧了。掌心的皮肤被汗水润湿,握在扶手上总感觉要滑脱出去。刚出发时还算愉快的心情此刻已经沉了下去,有种什么事情即将发生的预感。绕到第四圈的时候,陆攸脑海中的那个念头突然变得清晰了。
——如果海面是某种巨大生灵的皮肤,那片海藻最中央的黑点就像是用一根针深深扎下去、造成的创伤。针孔肿胀起来,孔中会流出被污染的血,血又会在孔外凝固成痂。
暗红、干涸的血痂。通往深处的伤口。
这就是刚才他想着从高空俯瞰的图像时,联想到的东西……
祁征云的目光此刻也正停留在那深黑的一点上。他能感觉到的比陆攸更多,比如那些其实是包裹着向内侵入、而非从叶片上生长出来的“锈迹”,比如这片海域的异常的死气沉沉。在经过的所有世界里,除非是在尚未回忆起自己力量的时候,否则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海洋没有回应他。
这片海域从他的感应中消失了。被剜去了。其中没有一点生机的魔物气息缭绕在海面上方,仿佛笼罩了一层常人眼睛无法看到的淡淡血雾。被“锈”污染的水域在他感知之中已经不再是海,而是一种扭曲的、莫名奇妙的污浊存在,像卡在伤口里的脏东西一样镶嵌在广袤的海洋中——不,更应该说是像是一条从伤口往外钻的蛆:深红的“锈”正在从海底很深的地方蔓延上来,蔓延向四周。
尚未失去生机的海藻正拼命地在海水中汲取营养生长,向外扩张,求生本能让它竭尽全力想保存自己的种群,却只是在帮助那仿佛病毒感染的“锈”更迅速地散播开来。锈迹不断侵染新生的海藻,周围水域的鱼类已经全都逃跑了,鸟也不再从这片天空下经过,但迟早会有一天,它会得到机会转移到行动更灵活、更适合作为载体的生物身上,从而迎来爆发式的增长。
——动物躲避异常,人类却会主动接近来查看异常。而从生理上看,血肉之躯的人类也只是动物的一种。
祁征云意识到他之前远远低估了事情的危险程度。从深海浮现的“锈”不是完全的生物,也不是细菌或病毒,它只能被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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