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知道了是不是就不会再打扰你了……”
“大概吧……”楚效垂下眼帘,“悝儿不要多事。”
韩悝心里暗暗盘算着,面儿上连连点头。
他真的去了。去告诉了亓骁有关于楚效这场大病的一切。
楚效那时救过亓骁一次。深秋将冻的江水滔滔,他为了救那个可怜人不顾害了风寒的病躯纵身跳下水。本身体质属阴,双手双脚四季久凉。再经这么一次,铸成了怕冷的怪病。且一到阴雨天气便浑身剧痛难忍加之咳喘不止。
他想啊,许是亏欠那个可怜人的终究是以这种方式还了回去。
自此两不相欠。
亓骁知道这些的时候掌中的折扇脱手落在地上,琉璃扇坠落得个四分五裂。
“你莫欺我……”他当时指着韩悝笑得颓然。
“你别再缠着堂兄了。”韩悝拾起折扇与扇坠揣进怀里,“这折扇堂兄肯定认得,我会带给他。…你别再来了。”
“好。”
第16章 十六
初雪。
这雪下得不大不小,刚刚好没过了官底靴的薄底。
京城是算不得冷的。但北方怎么着也比江南差了些许。
亓骁信步,到了一座熟悉的老宅子前。
这是楚府的旧址。陈旧的木门盖了一层又一层封尘。
他静立在风雪中望着旧人居,白了发、白了眉眼。
他想带那人去江南养病。那里好山好水,天气一点也不凉。
但他哪里来的资格呢?
“楚长歌。再见了。”他冲那虚无笑笑,回身。
雪水打湿了衣襟。很冷。
有人踏雪而来,脚步轻快。亓骁见了提声唤他的名字:“楚善!”
他脚步一滞,随即转过头来。“你是在叫我吗?”韩悝的模样。
他不叫楚善。他姓韩,名悝,字善。
当初坊间流言传得火热。他们闻道亓无金与楚案伤风败俗。楚案的堂弟便干脆避嫌改随母姓为韩。以表不愿“同流合污之志”。
亓骁暗暗攥紧衣角,“楚效他…安好…?”生怕韩悝会回答他些什么。
“堂兄很好。”韩悝想了想,又道:“不过我把折扇给了他,他只是把那条碎了的扇坠取了下来。”
“扇坠?”
“对。他说他记得那扇坠。”
“琉璃扇坠。那是他当年偷来的。原来他还记得……”他痴笑。
韩悝眨眨眼,“堂兄怎么会偷东西呢!”他盯了亓骁一会儿觉得莫名其妙,便从怀里掏出了那把折扇,“折扇还给你!”
“你留下吧。我没什么用处了。”
“好吧。”韩悝抚着扇骨点头,“那你早些回家去吧,雪下得大了。”
“嗯。你也是啊。”
韩悝将折扇重新别回腰间,对有关于亓骁的一切都感觉莫名其妙。
这人脾气怪、装束怪、说话怪、举止怪,爱一个人的方式也怪。
韩悝快步走着,回头瞥了亓骁一眼。
他依旧站在那里。一袭绯色深衣,点缀进了雪里……
第17章 十七
“你能不能安生在府里陪陪我!”楠丝朝推门而入的亓骁扔了个手炉过去。
手炉砸在门上,香碳滚了他满身。
亓骁抖了抖衣襟,径直向里堂走去。
“喂!”楠丝在后面跳脚。
这时,亓骁猛然回身。“父亲呢?”
“今早归乡了。”楠丝很快回答。
亓骁垂下眼,似是在思忖什么。忽而站定,抬手便是一记耳光。
楠丝捂着脸后退了几步。却是死盯着他什么话也没有说。
“你走吧。我会分你一份家产。”他沉声道。
楠丝眸色厉了厉,挥手还了一个耳光,挑眉诮道:“好啊!奴家求之不得。”
亓骁目送她越走越远,越走越颓然……
父亲向来不反对他做任何事。即便是错事,也不会。
他可以随心而为,不计较得失、不计较输赢地过活。
也可以完全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不必考虑所谓名声。
他想接父亲回府。想了想,还不如回乡去陪父亲。
毕竟他在这繁华的京城已无贪恋之物。
归途中,他驱马。身后似是有人。
他惊喜之中回首,却终是空无一人。
夜里,十方之寂。他梦回。
少时缊袍蔽衣,与那人相拥取暖。怎么…这么冷……
他昏睡过去……
混沌初开。面前是一个女子。
姣好的年纪,姣好的容貌。“公子醒了?”
亓骁被她搀扶着坐起来。是陌生的瓦房。
他打量女子,“我怎么了?”
“公子夜里在林子里受了风寒。”
“你叫什么?”
“容澈。字止水。”
“谢过。我赶路经过,无以为报,真是抱歉。”亓骁颔首。
“无妨。这冬至初雪怎么着也得下个几日,公子的衣服这么单薄注意添衣啊。”说着,她递过来一件狐裘披风。
亓骁讶然。一个农家女子怎么可能穿得起这种狐裘皮来。
想着,他又仔细打量这女子――
柳眉瑞凤眼,肤雪唇点红。左侧额角有一道浅浅的疤,姿色算不得出众。
油油地梳着坠马髻,未配鬓头斜,而是系了条湖蓝衿带。身着同色配褐的袄衫。
这绝对不是农家女子的打扮。
亓骁抬眸,“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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