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若论圣眷优渥,无人能及这二人……”
张耳闭目叹道:“帝王无情呐。你虽精于辩术,却不知帝王者,早已不在人伦之中。”
胡亥并不知道,在遥远的陈郡,张耳正与人感慨着他的无情。
泗水郡精兵之败,叫他恼火了一阵。
可是再恼火,他也不能不管不顾,调拨正与陈胜作战的章邯大军去灭了刘邦。
陈胜之死的消息,是和刘邦的信同一天送达的。
是日,李斯等人正在殿中讨论冠礼一事。
冠礼,是古时候男子的成年礼。
按照秦朝的风俗,是在男子二十二岁这一年行冠礼。
已是腊月,转过年去,胡亥就是二十二岁了。
胡亥对这种古代版的过生日兴趣不大。
毕竟,如果是你,知道自己过了生日,没多久就是忌日,那肯定也没多大兴趣。
“这些繁文缛节,儒生最会了,交给叔孙通,叫他去研究一下冠礼的规矩就是了。”胡亥随口道。
李斯抚着白胡须,微笑着反驳道:“陛下虽然不愿意兴师动众,然而正值多事之秋,陛下加冠一事,对于安抚民心颇有作用。以老臣之见,只交给叔孙通一人太过潦草了。似乎交给仆射周青臣,让他率领七十博士,群策群力,更为妥当。”
陛下屡屡重用叔孙通。
在众博士中,叔孙通的地位隐然有要超越仆射周青臣之势。
而周青臣明明才是该部门的领导。
这就使得周青臣的地位很尴尬。
胡亥只是用着叔孙通顺手,日理万机,一时之间真没顾及到这一点。
可是李斯乃是老臣,制衡百官,是他丞相的职责。
所以李斯看似是要“人多好办事儿”,实际上是把主事权又还给了仆射周青臣。
胡亥听了李斯的建议,隐约也明白这样的确更妥当,便没有异议,道:“就如李卿所言。”
他翻开陈郡捷报,笑道:“好好好,章邯又立了大功,把陈胜这个始作俑者也给拿下了!”
帝国之乱,祸起陈胜。
一听皇帝说陈胜被拿下了,众臣都大喜。
胡亥扫视了全篇内容,递给李斯,笑道:“这陈胜竟然是给自己的御夫给杀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李斯接过奏章,低头细看。
胡亥笑道:“你先看下面,你儿子这次又立了大功!”他松了口气,“这次事情棘手,朕原本还为他俩悬心,不过想着他们福大命大,在外有章邯、李由大军坐镇;在内有陈胜、张耳旧怨,还有孔鲋和叔孙通多年师生之情照拂。再加上他俩自己机变过人,当能无碍。果然没叫朕失望。”
李斯抚着白胡须,也微笑起来。一个念头在他心中盘旋,却无论如何不敢问出口——陛下,若是叫您失望了呢?
胡亥站起来,走动着舒缓筋骨,笑道:“陈胜这一死,就好比是打猎杀了头狼。剩下的饿狼们,失了首领,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继续咬人,还是夹着尾巴逃走——饿极了,说不得会互相撕咬起来。”
他心情好,底下大臣也都凑趣。
一时间,殿内一片笑声、赞颂声。
“章邯这次立了大功,”李斯沉吟道:“不知道该如何封赏才好了。”
胡亥脸上笑容不变,踱步道:“该怎么办封赏就怎么封赏嘛。”
“这……”
胡亥微笑道:“从前王翦老将军那样大的功劳,是怎么封赏的?朕虽然不敢与先帝比肩,却愿意学习追随。当初先帝怎么封赏王翦老将军的,朕就怎么封赏章邯。当初先帝怎么用王翦老将军的,朕就怎么用章邯。”
当着群臣,胡亥知道场面话一定要说得漂亮。
他扫视着底下神色各异的臣子,知道这番话一定会传到章邯耳中。
借着愉悦的心情,胡亥翻开了下一封奏章。
很快,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这是刘邦写来的信。
胡亥还记得一个月前,接到泗水郡精兵战败的消息之时,他那种恼火的心情。
如果说当时那种恼火程度是一,那么现在他的恼火程度就是十。
信中,刘邦还是一副归顺者口吻,仿佛那个打败了泗水郡守兵的人是他分裂出来的另一个人格。
刘邦上报了沛县、胡陵、方与、丰邑等地的战况,让朝廷不用担心,他都抚定了。
这些都不是让胡亥恼火的点。
让胡亥恼火的点,是刘邦在信尾写道,知悉旧友萧何在咸阳做了少府这样的高官,大感振奋,立志要更为朝廷效力;请萧何不要担心族人,他都已经妥善照料,视为家人。
胡亥合上这封信,心知刘邦以近五十岁之人的阅历,在忍耐与拉拢人心方面,远超同时代绝大多数首领。
这是他和刘邦之间一场拔河比赛。
争的,乃是绳子中间名为萧何的大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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