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色的长裙被风荡起,繁复宽松的裙摆与袍袖铺展而开,如同枝头坠落的花瓣。那女子骇得叫都叫不出来,只胡乱抓住了从立柱上垂落的一层一层纱幕。然而薄薄的纱幕根本无法承受她下坠的势头,随着裂帛声响,薄纱被扯裂,眼见便要血溅三尺!
千钧一发之际,云随风凌空扑至,一手拽住另一片纱幕,另一手猛地揽住女子的纤腰,抱住那下坠中的身影。
坠落的势头不过减缓了一瞬,云随风咬牙把人抱紧,在半空中一个翻身,两人相拥着裹进纱幕,顺着布料撕裂的方向,冲着立柱荡出一道圆弧。
裂帛之声不绝于耳,层层叠叠的薄纱之间,云随风在柱子侧边一踏,借力重提真气,随即反向拧身,从缠在两人腰身上的纱幕里挣脱出来。与此同时,长长的纱幕终于撕到了尽头,彻底断成两截。
云随风抱着女子翩然落在高台中央,残破的纱幕兜头罩下,笼住了两人。云随风半跪于地,扶住瘫坐在面前的女子,低声道:“姑娘,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回答。
缭乱的薄纱迷蒙了云随风的视野,他几乎是凭借本能而察觉出了一丝不祥。修长白皙的手指掀起二人之间的薄纱,绯红衣衫的女子倚在云随风的怀中,长眉入鬓,眼波流转,薄削唇角微微向上勾着,半是慵懒半是惑人。
确实是人间绝色——然而千真万确,是个男人。
“小郎君,看呆了?”
见他发怔,那人歪着头轻笑了一声。几乎是在同时,云随风感觉指尖微微发麻,顺着血脉倏地扩散!
云随风暗道不好,脑中电光石火转过许多念头,猛地将那“女子”推开,足尖点地,向后疾退。然而就在他提气的一刹,强烈的眩晕一涌而上,竟令他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
他自幼天赋极高,毒物与灵药亦接触过许多,寻常□□根本奈何不了分毫。此次竟这样轻而易举地着了道,甚至不知对方是在何时下了毒,心中着实惊疑不定。对面那人仍是不慌不忙地坐着,绯色衣襟半敞半掩,露出精致笔直的锁骨。长长的乌发斜分两绺垂落肩头,挡住小半眉眼。
“你……你是……何时……”云随风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手足一片冰凉,视野亦是浑浊摇晃。他勉强用剑鞘支着地,右手艰难地探向剑柄,却怎么也抓不准。
“青楼中燃的‘雀宁香’中再加一味龙箭、三钱血羽、五粒鬼哭子,便可入人心脾,循肺入络,虽无半点毒性,却是绝佳药引,”那人悠闲地站了起来,将挡在眼前的一缕长发理至耳后,“有了这作铺垫,无论你碰到我身上哪一种毒,都会迅速扩散。”他用食指点了点嘴唇,露出思考的表情,“阳经麻痹,阴络极寒,内力受阻——我猜,是‘佳期误’之毒,对不对?”
对方的语调好整以暇,云随风知晓他是在拖延时间,却也不得不全力运功抵抗者毒性的蔓延。眼见他的挣扎,男子又是一声轻笑,闲庭信步般向前,捧起他冷汗涔涔的面孔道:“多谢云道长方才救命之恩,清商无以为报,便以身相许如何?”
“……一派胡言!”
云随风低斥一声,猛的拍开他的手。散发的男子并不恼怒,只笑吟吟地看着他,绯色长裙迤逦拖地,像是盛开在夜色中糜艳的花。
一束明亮的月光穿过彤云,皓色千里,碾玉成尘,将天井中照得一片澄明。先前散乱的线索也在霎时汇成一条清晰的线,云随风终于认出了此人的身份,不由浑身一震。
——“鸩羽公子”曲清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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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二.新月曲如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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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贼……曲清商……!”
云随风咬牙开口,握紧嗡嗡震鸣的长剑,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体。
他虽下山不久,却早已听闻此人名号——恶名昭彰的“鸩羽公子”,虽出身万花谷,却无半点医者仁心。遍身奇毒不计其数,所犯罪行罄竹难书。传闻其嗜好活剖,又常在俘虏身上试药,手段残忍诡谲,遇害的人死相千奇百怪,往往死无全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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