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的。沈潘。”明琼脸上还沾着泪,苦笑一声。
“你猜得到李怀德是奸细,那你猜不猜得到,明琼才是罪魁祸首。”冰凉又粗糙的手拂在沈潘脸上。
那双手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小小的,却满是糙茧。这宫里的生活,远比沈潘的想象中更艰辛。
“你猜得到是不是。你猜得出我在墙角写上你的名字是为了报信。你看到别院里的李怀德不在,你就率先来这里。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是我。”
“你什么都知道。”明琼大喊一声。稚嫩的嗓音划破宁静的夜,像是悲号。
明琼瞪着大大的眼睛,任凭眼里的泪成串落下。精致无暇的脸上凄惘绝望到在月下苍白如纸。
“为什么?”沈潘呢喃,威武的汉子此刻无措地像个孩子。为什么他的明琼不能好好的,乖乖的?等着他来爱?等着他为他遮风挡雨。
“你不信我?明琼。无论你做什么,但有我担着。”
“我信你啊。沈潘。”明琼嘴角一勾,带着恶意的笑,眼神空洞,像一个悲伤的瓷娃娃。
“我若是不信你,我怎么会由着你查到我头上来?我若是不信你,你以为你能在你第一次来寒清宫的时候活着出去?”明琼正视着他,少年纯稚的脸上,咧着笑,闪着病态的疯狂。“为什么是你沈潘?为什么要是你?你可知道若不是因为你,凤英荀早已经魂归九天,我早已经去了梧州,替我自己报了仇。”
“你杀不了他的。”沈潘觉得胸口沉闷地痛。张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凤英荀不是这个时候死的。上一世他苦等到了凤连回来,看着他凤家的江山慢慢转危为安才无憾。
“为什么?我杀不了他?沈潘?”明琼忽然歪着头,一脸纯稚地看着他。“是不是因为,上一世,他活得太久了?”
“沈潘。你看出来明琼阴险卑鄙,猜得出明琼在与人虚与委蛇,在见不得光的地方生活。那你猜没猜到,明琼这一世变成这样都是为了你?”明琼低声呜咽,脸上收了笑,擦了泪。一脸平静。
“你说什么?”沈潘猛地站起来,大惊道。他,他的明琼竟然是。
“沈潘。你便是对我千般好,万般好又如何?凤连一句话说,“你便是再喜欢他,也不能将一个细作放在身边”你就把我送回了京城。送回京城好啊。我可不就逃出生天了?偏生他再一句话就给我个莫须有的罪名,让我真成了细作。”明琼歪着头。笑着哭。“我跑出去,准备南下找你,被真正的细作卖了,送回去。明玦囚了我,让我再回去送凤连上西天。沈潘你说,我该如何,你该如何?”
“我知道你那时候的苦楚。”沈潘闭上眼睛,低声打断他,不敢回忆。
那次他受袭兵败。凤连担忧他的安危才说的那番话。而他也是因为知道明琼是别人派来的,没有想到却真的不是明琼所为。
后来凤连提出让他送明琼回京,他便答应了。
说起来,到底还是自己不信任他罢了。
若是他相信明琼,定然会肃清身边的人。又怎么会让人钻了空子?
明琼再回到他身边的时候又怎么会真的要偷了军情,想将御驾亲征的凤连置于死地?
都是他的错。爱上他,却从来都不信他,看他真的被自己逼上死路的时候才后悔。
那时候后悔又有什么用?他破了城,看着下边流血漂橹,连着他的一抔骨血都捡不起来。被人践踏在泥里。和万千将士的血化在了一起。
“你知道我的苦楚有什么用?沈潘?若凤连是我。你当日会疑我吗?若我是凤连,你会毫不犹豫地将我送去京城?你这人,什么都分得清清楚楚,唯有情,你挥不掉,斩不断,苦苦相缠,你不知道如何是好。你不知道如何是好,那我便帮你。沈潘,我若是能护着自己,我又何须让你看着他的眼色?”明琼哭累了,气短吁吁,瘫坐在一隅,围拢着自己,不让沈潘碰他。
他再醒来就已然下定了决心。上一世明玦欺他,辱他。凤连防备他。生怕他在沈潘身边放了作妖的狐媚子。毁了沈潘。
这一世他得了先机,知道明玦要串通李家私自在梧州打造武器屯军。知道李家受着内侍太监温水钳制,知道和他一样同为质子的太子殿下有一支唯有他自己才能调动的暗部。
他知道的太多了。多得能让自己轻而易举地获得权势。他用梧州的秘密和李家交换,换得李家为他冒险给天子投毒。只要凤英荀死了,谁来替凤连守这江山?凤连终归会沦为像他一样被人抛弃的可怜人,
他要权势。他要地位。他不能只是个被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鹌鹑。他要杀了明玦报仇。他要毁了凤连,他要让前世里把他和沈潘推到绝路上的人通通去死。
上天还是不长眼的。他部署筹谋那么久,只等着李家去了梧州,暗度陈仓。等着凤英荀病入膏肓无力回天。
却在那一天,一眼看到了沈潘。
为什么,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就遇上他?为什么这个人傻头傻脑的样子,却只知道一门心思地对他好?
那个对他好,对他温柔。和他一起度过缱绻岁月的人。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在错的地方错的时间遇上了。
明琼第一眼的时候就认出了他。认出了他的愧疚又温柔的眼神。那是他,那是自己曾经身死化为孤魂后看到的毅然陪他去死的人。
他抽出佩剑在脖间一抹的时候,他又怎么知道,自己就那么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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