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云让了一支烟给唐予歆。
点着火,唐予歆立着烟,目光渐渐从火星移到樊云身上。套着外衫的帽子,拉链系到衬衫领口,露出衣领鲜亮的橙色。袖管略长,遮着半只手。掌心一条血痕隐现。
樊云说,“我昨晚见到她了。江于流。”
唐予歆稍稍迟疑,点头道,“她送我来机场。”
好像有江于流站在现场,印证了各自的一些猜想。但她毕竟缺席,于是无话好说。
☆、神爱世人
易非捧着□□,目光定定地盯着,失神地靠在墙边。墙皮蹭在衬衣上,碾碎了,沾在肩上。易非浑然不觉。
潘泽望着易非,在门口听手下小声汇报,才凑近过来。小心翼翼从易非手里取出刀。易非呆滞地定着,潘泽感到自己稍稍用力,易非浑身上下赖以支持的一点力气也将全部抽散。
“二楼还有一个外设楼梯的后门。樊云应该是从那里走了。都仔细看过了,没有血。人应该没事。是不是再查查看车票机票的信息?”
易非猛地抬头,对上潘泽的目光。脸上露出惊喜,但一瞬间,大颗泪水涌出眼眶。
一支烟熄完。再次传来航班广播。唐予歆注意着樊云细微的表情,知道她要乘这一班。
樊云按灭烟头,脸上依然流露出悲伤和愧疚的表情。
到底发生什么事,唐予歆越感到无法理解。最后一次机会,不问也许会留下终生的遗憾。但此时此刻,问清楚难道不是更大的遗憾?
“如果有机会,请帮我同江于流说一声,谢谢她。”
唐予歆捏着手里的烟头,微微颤抖。樊云披着江于流的外套,宽大的衣服里身形格外孱弱。监控录像的镜头在眼前闪现,唐予歆知道自己已经先放弃了,动了恻隐之心。何况中间还夹着江于流。江于流赤诚的真心。
错身而过的一瞬,唐予歆拉住樊云,“就这么走?”
樊云马上站住。略垂着头,目光坦然。
唐予歆深深吸气,“你……易非疯了一样到处找你,到警局看监控录像,说你……总之你还活着就是了。”
樊云发怔地看着唐予歆,脸上的表情马上发生变化。唐予歆止住话。樊云先是惊讶,瞬间强烈的愧疚和担忧,脸颊泛红,渐渐露出迷茫的表情。“她……怎么办?我手机没电了。”
唐予歆受不了樊云这样的目光。送佛送到西,只好掏出手机给樊云。要找出最近易非的通话记录,樊云迅速接过去,不假思索地拨出号码。
易非伏在宾馆的床上痛哭,身体像逐渐抽出水分,别扭地拧着。铃声连续不休地响。易非把手机甩在床上。潘泽拿过来看。惊讶是唐予歆。但铃声锲而不舍,潘泽接起来。接通的一瞬,樊云的声音立刻响起。潘泽吃惊之余,马上递给易非。
“喂?喂……我……”
樊云皱着眉,无措地呼唤着,一刻沉默。
易非沙哑的声音夹杂着含混不清的呜咽。“是你吗?你在哪里?!”
“易非……怎么哭了……”
“你混蛋!你到底要干什么?这就是你的重新开始吗?……你以为能瞒我多久?”
樊云无言以对。
“到底在哪里?不要不说话……”走调的哭声。
“我没有……我在机场。”
几乎可以感受到易非,隔着电话要被一把揪住。没有办法解释。血液滚滚地冲进大脑。
这些感触,易非的感情,像静夜里任何细节都清晰可辨的质感。喉咙呜咽的声音瞬间盖过多少空虚逸遁的偈语。气流在耳边涌动,潮水一样浮起自己,已不知要往哪里去。
“我很想你。”樊云忽然说,“是我错了。不管怎么样,我会带着你的爱好好生活。”
易非屏住声。
爱可以让人死而复生么?
她已经打定主意全盘放弃,整个世界无可留恋。这份感情又算什么?她还怕什么?怕易非拦她吗?易非从来拦不住她。
听筒里,樊云却一刻不停地喊着她的名字,奶猫一样mī_mī的温柔呼叫。是安慰吗?也是依恋吗?
人和人之间必然应该有所界限。但她们之间的界限早已模糊不清。
这份感情像纠缠不清十余年的藤萝,肆意蔓生,夹杂那么多不可开解的情绪。猜疑,依赖,试图交出去自己,又深恐没有保留。牵一发而动全身。她怎么认为易非可以独自在枯萎的废墟里生活?
易非说,“不许走。”
“好。”
樊云像没有思考,回答得干脆利落。
易非完全不相信。
“樊云。我已经做过笔录,要跟他们决裂了。从前做的那些,行贿,洗钱……我逃不了坐牢。”
易非颤抖的声音像虚浮的梦。无论如何想象不出说出这样的话的易非的表情。
“我不要管以后怎样,你怎么样,我怎么样。你答应我留下来。我们过一天是一天。”
头脑里轰然炸开。再多的情感。代价,不可厘清的报偿,太多太过复杂的东西。反而全都沉寂下来。
原来易非也藏着这样致命的秘密。
以为有无限可能的未来顿时苍白轻薄。所有曾经往后,一切一切,全都再无分量。
就算开刀做手术也有可能失败。活着即是在向死的路上。为了这份爱情,为了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杀死别人或者自己,穿行在地狱里。可是一旦决定要继续走下去,总有缓刑,总有减刑,总不至于抛去眼下这分钟不过。
“答应你。”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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