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有巡查的京城官员来,谢十一从开凿水库的山那头匆匆赶回来,也没想到要换衣就进了府衙,除了一双眼睛神采奕奕,可谓是满面尘土。他本就不算壮硕,顾无忌一眼瞧去,似乎又清减许多。
一行人等候许久,顾无忌都没什么不耐烦,但随从中有自认伶俐的,便想替主子耍个下马威,对一腿泥还满面风尘的谢十一横眉怒目,喝道:“谢大人好大官威,让燕王爷等候许久,你该当何罪?”
谢十一看都没看那随从一眼,充耳不闻,在地方当官,谢十一开始还疲于应付这些刁难,如今是早已练出了最佳应对方案,那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办事按章程来,其他能不理的都不理,反正他没钱,这穷地方也没油水,谁吃饱了跟他过不去,那也是白费功夫,再万一,他背后还有他哥撑腰,谁怕谁?
只是没想到来的会是顾岚,思及那日王府后院话别,如今顾岚已经加冠成人,取字无忌,而且果然已经是大楚储君,应了当日的话。谢十一心知顾无忌如今明面上是文党中人,于是丝毫没露出再遇故友的神色来。
他依礼撩袍一跪,拜道:“微臣谢光,见过燕王殿下,燕王殿下千岁。”
顾无忌早料到谢十一会是如此反应,但真的看到谢十一对自己行此大礼,就算他再老成持重,还是不免一时恍惚。
“起来吧”,顾无忌端出官场上交好的客气笑容,故作关怀地询问了一番为何一身风尘之类的话,谢十一恭谨地一一作答,桌椅原是足够的,不过送了几把给新开的学社,一腿泥是因为刚从挖水库的西山出来,一路上都在施工铺设水管,所以沾了灰尘。
他们有问有答,严肃正经,地位上下分明,跟君臣策问也没啥两样,海鸣坐一旁低头喝茶,心中唏嘘得不亦乐乎,脑袋里转着些“可怜生在帝王家”的酸话,没形没像地坐那摇头晃脑,被转眼瞧见的顾无忌一掌狠拍在后脑勺,唉哟一声就扑了地。
接下来几天,谢十一明说了自己没钱也没空招待,顾无忌也没意见,自己带着海鸣微服查访,提到谢十一,满城百姓不论苗|汉都是一个“好”字,当地感念谢将军击退了澜沧国军队,有谢将军在前,谢十一在他们口中就成了亲热的“小谢大人”,说起来都跟自家孩子似的。
有时在街上或是乡野里走着,还能遇上谢十一骑着马匆匆而过。
到最后,连侍卫中混进来的文谨礼手下,都不得不承认,这谢光,不是做样子,真是个好官。
可惜,这世上,不是好官就有好报。
数日后,快报送到京师,黔西知府谢光,酒后意欲行刺燕王,伤燕王左臂,被侍卫当场拿下,投入大牢。
霎时,以文谨礼为首的文党官员,对谢九渊的弹劾汹涌而来。
锦衣卫送上密报,青省边防军异动。
顾缜看向谢九渊,谢九渊握住了顾缜的手,二人的手都有些微颤动,这不是害怕,而是终于迎来决战的兴奋。
一封以文崇德口吻和字迹书写的奏章,凭空出现在了扶桑侯府的书房。
文崇德冷冷一笑,盖上了自己的侯印。
侯啊,谁不是猴呢,文谨礼,你该死的时候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着旺财给大家拜年,抱歉过年期间太忙了(捂脸
*争取在三月中旬到来前掉吧~
第78章 倒文党(一)
启元十年的秋季, 是个多事之秋。
前几日, 谢右相受了弟弟的牵累,被启元帝罚闭门思过。
这天上早朝, 就有户部尚书秦俭旧案重提, 捧着自己的官帽当朝告御状, 指控文相一手主导了先帝时期晋省税银旧案,并栽赃给前任右相葛清书, 致使葛清书抄家灭族, 秦俭说愿以功名性命作保,恳请启元帝下令重查冤案。
奉天殿霎时一片惊慌, 文谨礼汗湿了后背。
龙椅上的启元帝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连声说文相必然不会如此龌龊行事, 细细询问秦俭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但有没有误会,文谨礼自己心里清楚,虽然不知道启元帝从哪里找出了这桩陈年旧账的把柄, 来者不善, 是肯定的。
文谨礼算了算时日,离原定起事的日子也就相差三五日, 青省边防军已经分做小股急行军,借道文党把控的地区, 极速往京城奔来。
而为了在史书上留个好名声, 燕王则必须避嫌,他正押着关谢十一的牢车慢悠悠往京城赶, 一路上还有文党故意闹事拖慢脚步,确保他绝对不在尘埃落定前进京。只待顾缜与谢九渊人头落地,届时,文谨礼将作为摄政王,将燕王迎回京城,黄袍加身。
现在启元帝已有开刀之意,谢九渊又被禁足在府中,开弓没有回头箭,如此天赐良机,那就干脆将计划提前,也就没必要正面迎上启元帝的算计了。
于是文谨礼当场跪下,先是涕泪俱下地喊冤,然后大义凛然地自请停职,愿意如谢九渊一样,禁足文府,等待陛下查明案情,还自己一个清白。要不是同朝为官数十载,连几位老臣都几乎要信了他是真无辜。
启元帝自然面露动容,赞叹文相果然是朝堂表率,与文谨礼二人你来我往地挽留推辞了一番,也就同意了文谨礼自请禁足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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