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霁明白他是受了唐辛夷挤兑,反过来拿自己出气,委屈急愤一阵乱涌,但都被慌怕盖住了。
“你听我说!”
商荣用力抽回被他握住的手,脸上覆了一层霜。
“还想狡辩?你难道没跟唐辛夷说过那种话?”
撒谎更要罪加一等,赵霁深知商荣处事果决,不管是不是真心,一旦实践便九牛不回,现下非得赤诚相见才能化解危机。
“我、我是说过,但那都是陈年老黄历了,那会儿我刚刚拜入玄真派,跟你又处不来,只有糖心一个知心朋友,有那种想法也很正常啊。”
这老实话很不中听,商荣搞不清自己是失望还是气愤,复杂情绪统统交付给冷笑。
赵霁怕他撵人,忙跪到腿边双手抓住他搁在膝盖上的右手,急告:“我话还没说完呢,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这三年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难道没个数?我随你出生入死,共过那么多磨难,何曾抛下过你一次?别说你好好地叫我走,就是拿剑指着我的心口赶我,我也不走!”
三年相伴,经历跌宕,与之相比,前面活过的十一年都像淡薄的白开水,喝干了也品不出那样荡气回肠的醉意。
商荣瞅着泫然欲泣的少年,脸上浮起微醺的薄红,眼睛忙往相反方向瞥去,姿态仍很沉定。
“唐辛夷怨我老想拆散你们,你现在就来说说清楚,你对他的心意究竟如何?”
昨晚窥见韩通和王继恩亲热,他心有所感,已朦胧意识到与赵霁之间不明不白的情愫,情意萌动带来的只有慌乱,自由的心拒绝佩戴枷锁,如果这份羁绊存在隐患,他希望尽快斩断它。
赵霁对唐辛夷用心正直,认真考究也没什么可心虚的地方,以前怕商荣生气,连对方的名字都不敢提,此刻被他追究,便如实剖析。
“你也知道我和糖心是怎么认识的,当年我父母双亡,他也有家难回,遭遇何等相似。他和我又投缘,一见面就成了好朋友,我俩相互怜惜照应,后来又经过了丁阳那件事,就更看重对方了。我一直拿他当自己的亲兄弟,觉得他可亲可爱,身世又十分可怜,他也是,把我当成他唯一的亲人,全心全意信赖我。我能不喜欢他,能不对他好吗?可是这种喜欢只是对亲人的喜欢,跟对你的完全不一样。”
最后一句话听得商荣心神历乱,坐立不宁,既想弄清他的意图,又怕弄清后不知如何面对,急忙打断他。
“你只说,我和唐辛夷,你跟哪一边?”
“跟你!”
赵霁回答得非常干脆,就像在石头和金块中做选择一样,还主动说明:“前天酒宴上我不是给你敬酒了么,当时就说要一辈子陪在你身边,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离开!”
商荣望着他,心中有些发慌,喉咙有些发干,像有满肚子话不知从何处说起,暗地里急得脊背出汗。
赵霁看他菩萨似的静坐不动,眼珠子也定定望着一边,巴巴地等了半晌,轻轻摇晃他的手臂,可怜兮兮呼唤。先叫了声“师父”没人应,更楚楚作态地喊了声“荣哥哥”。
商荣只觉耳朵烧化了,顺着脖子流到胸口,烫得坐也坐不住,虎脸嗔怪:“你还有没有点男人样儿?起来说话!”
赵霁装疯卖俏地扭肩撒娇:“你先答应以后再不撵我走。”
“再敢威胁,我就把你逐出师门!”
“我不嘛不嘛”
滑头无赖瞧出小师父已然心软,肆无忌惮扑到他怀里捱蹭,商荣不轻不重打了他两下,随着他两条胳膊不断收紧,第三次抬起的巴掌泄力地落在他脑袋上,继而被他勒出一声无奈的叹息,过了一会儿,低声吩咐:
“快起来,被人撞见成什么样子。”
赵霁知道自己平安靠岸了,嬉嬉然爬起,拍去裤腿上的灰尘,紧挨着商荣坐下,双目钉在那张美玉生晕的脸上,替鼻子嗅出诱人的香甜,撅起的嘴唇不知不觉贴上去。
商荣推脸阻挡,几番挣扎终被这癞皮狗舔了一下,羞恼地摔着袖子说:“你正经点,眼下新出了命案,不是胡闹的时候!”
这两天内扰外患,安顿好私情,他的心思便转到正事上。
赵霁急忙收捡轻浮助他分忧,搂着他的肩膀说:“太师父又去找人了,这次或许会有发现吧,要不咱们明天也去后面的悬崖下找找那个黑衣怪人的尸首,看他究竟什么来路。”
商荣别有思量,问他:“你刚才有没有注意过上官遥?他像不像在撒谎?”
赵霁回忆着说:“这次我还真看不破他,而且他也没怎么开口,大部分话都是那个萧长老说的,如果有假,就是他俩合谋窜供。”
商荣否定:“萧正言是神农堂的三代元老,为人正直,还是纪天久的亲舅舅,应该不会害自家人。”
“那就真如他们所说,纪天久是被黑衣怪杀伤坠崖的了?”
“……也不尽然,事发时萧正言提前离开了现场,之后的情形只有上官遥清楚,对这个危险人物我是完全抱怀疑态度的,他跟不灭宗那伙人本质相同,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待会儿我找个机会单独接近他,连莫大哥的事一块儿试探。”
赵霁点头说好,心中也兴起一点盘算,挪过枕头铺好被子,再弯腰替商荣脱鞋。
“先睡一会儿,养足精神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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