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仍在继续,阴阳头已经陈述完毕。
天皇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既是如此,也差不多该开始准备祭典了。岚山那里,也需要有人先行前往安排……”
“陛下,微臣愿意前往!”天皇话音刚落,就有人喊出了声。
所有人都向那人投去了诧异的目光,其中也包括晴明。
因为,喊话之人正是博雅。
朝上众臣之中,可以进行祭典布置工作的人选有好几个,博雅确实也是其中之一,但这并不是什么需要争抢的美差,无非就是提前几天去山上吹冷风罢了,博雅如此志在必得的积极态度,未免让人觉得奇怪。
“是嘛,那就让博雅你去吧。”
“多谢陛下!”
博雅叩拜致谢,似乎完全不在意周围的目光,也没有看到身后晴明微微蹙起的眉头。
下朝之后,晴明欲找博雅一问究竟,却被告知博雅已经回去了。
见到这一幕的公卿们不由开始窃窃私语:“真是稀奇了,博雅大人和那安倍晴明不是一向形影不离的嘛,今日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
“我也听说,博雅大人已经很久没去过晴明府上了。”
“哦?是何原因呐?”
“要我说,是因为终日跟晴明在一起见到那些异事,心中害怕吧?阴阳师什么的,果然还是少往来为妙。”
“谁知道呢,也许只是觉得厌倦了吧。”
那些公卿你一言我一语,不时发出令人不快的咯咯笑声。
晴明全都听在耳里,并不打算理会,更不认为这些猜测属实。但对于博雅的反常态度,他依旧没有头绪,心中担忧不已。
而另一边,刚回府不久的博雅却已整装完毕,带着必要的随从和物资,踏上了前往岚山的路途。
这并不是因为他的任务有多么紧急,而是因为这平安京,他实在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自从意识到自己对晴明抱持着什么样的感情后,博雅的心便如同在暴风雨中行驶的小船,再也不得安宁。
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何总是在晴明的府邸中流连忘返;为何会贪恋晴明递酒过来时指尖的温度;在晴明受伤之时,自己又为何会如此悲伤害怕。
他不知这种感情从何时开始,只知醒悟之时,它已深入骨髓,无可解脱。
博雅本就不是个善于表达感情的人,而当对象变成朝夕相对的晴明时,这份思慕之情就更无法说出口。
他无法确定晴明是否也怀着同样的心思。
若是贸然袒露心迹,也许只会造成晴明的困扰。
那样的话,他们是否还能像从前一样,心无芥蒂地在外廊上喝酒谈心呢?
记得道满曾经对晴明说过:“晴明呀,像我们这样的人活在人世间,不过是尽兴罢了。”
也许,对晴明这种通晓天地之理的阴阳师来说,自己的这份心思,只是如同秋虫一般渺小的存在。
但即便晴明不介意,博雅也无法一边怀抱着那样的心思,一边还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继续像以前那样对待晴明。
他做不到,也无法忍受那样的自己。
对博雅来说,若是告白失败,就意味着他无法再见晴明,而那样的话,恐怕就要比现在更痛苦千百倍。
他不敢去赌那个可能性。
然而,博雅又十分地想见晴明,想得要命。
自从相识以来,他们相处的点滴、晴明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总是会不时浮现在博雅的脑海中,甚至到了让他夜不能寐的地步。
一边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不敢去见;一边却又备受相思之情的煎熬,太想去见。
博雅觉得自己踏入了一个没有出口的迷宫,而他快要被这个迷宫逼疯。
在去天鬼城之前,晴明曾说过:“情之为咒,入骨蚀心。即便它会让人痛苦难受,辗转反侧,中咒之人也往往不愿解开。所以,再高明的阴阳师也束手无策。”
那本是说平世大人的,如今博雅终于也尝到了个中滋味。
只是平世最后与阿蝉有情人终成眷属,而自己的这份思慕之情却依然前途未卜。
今日朝上,博雅明知晴明就在自己身后,但他却不敢像从前一样恣意回头看他,只怕多看一眼,自己这些时日来的苦苦压抑就要付诸流水。
而当陛下提出需要人前往岚山时,他便立刻自告奋勇。这并非出于对陛下的忠诚,而只是自己的一点私心——
他想逃离这个平安京,逃离那个他不得不做出的抉择。
到达岚山之时,已是傍晚,博雅一行人打算在山上的寺庙投宿,第二天再开工。
入夜后,众人沉沉睡去,博雅却依旧无法入眠,他打算在寺院后的小山坡散散心。
今夜的月光特别明亮,将整个山坡映照得如同白昼。
博雅想起,自己和晴明曾无数次在这样的月夜里举杯共饮、一醉方休。
而如今自己却孤身一人站在这里触景生情。
曾经习以为常的时光,此刻似乎已变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不知还能否回去的美梦。
他的心中又开始苦闷起来。
一阵微风拂过,吹得树上的叶子沙沙作响。
博雅忽然产生了吹笛子的冲动。
“若是无人可以倾诉这份情意,不如就让它寄托在笛声之中,传达给这天地吧。”
博雅自怀中取出叶二,贴近唇边。
和晴明相识以来的每一幕相继跃入博雅的脑海,化成笛声自他的指尖流淌出去,并借由着风向四周扩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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