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格拉斯先生猛然抓住他的肩,侧过脸,给了公爵一个深吻,手指插进对方柔软的发丝里--先哲告诉我们,恨往往比爱持久。
噢,他真讨厌公爵那头晃来晃去的淡栗色的头发,公爵难道就不知道戴一顶帽子或者抹些发油吗?
这个吻结束后,公爵先生双手撑在书桌上,他感到难以置信。
「你不是说过不再碰我的吗,雅各?」
「我突然改变主意了,公爵先生!」道格拉斯先生冷冷地说,「而且,我希望今天晚上我能有幸在我的房间里看到您。」
「噢,可是……」
「您又怎么了。或者您希望我去您的卧室?」
「今天晚上伦波伯爵家有庆生舞会,我已经答应出席了。」
「那我等你回来。」
「我恐怕会跳到天亮,雅各。」
「那么……」道格拉斯先生敲了一下桌子,「您现在就给我把衣服脱了,瞧瞧您这一身,穿着比不穿还要难看。」
「可是我九点就要去跳舞了。」
「现在还不到七点,不是吗?这花不了多长时间的,公爵先生。」
「上帝!」这可怕的要求让公爵先生陡然睁大了他那双蓝眼睛,他喊道:「噢,雅各,你知道的,我总是很听你的话。」
「那您还愣着干什么?」
公爵先生只能默默顺从地转过身去,先是长外套,丢在了椅子上,然后是马甲,伸手解开背带,最后衬衣也给脱下来了。
屋子里的光线一半来自夕阳,一半来自烛光,两者交织在一起,落到他裸露的皮肤上,像涂了一层朦胧的漆。他转过头来看道格拉斯先生,淡栗色的头发散落着,而那一双蓝色瞳孔则流露出交织着惊慌、茫然和懵懂的神情,像一只受到了惊吓的猫。
这可真……不可思议。
所以,您认为这会可能吗?
道格拉斯先生站在窗前,点起了一支雪茄。幻像消失了,剩下的只有空空荡荡的书房。他能看到硬梨木的书架上摆满了书,像排列整齐的军队,写字台上零散摆着墨水和签字笔,水晶镇纸下压着一小叠印着德沃特家族徽纹的信笺。
蜡烛还没有点,屋子里头,黑暗悄悄地从脚下蔓延上来,而屋子外面则是一片夕阳漫天的灿烂景象。
在这一片金光灿灿的余晖中,有两匹马正从远方疾驰而下,不必去看都能知道那正是德沃特公爵和他那位年轻的新秘书。他们时而靠近,时而远离,又时而相互追赶,驾着马从草地上沾尘而过,公爵甚至还指挥身下的良驹表演一两个跨栏的动作。
当这景象更接近一些,他们也放慢了速度,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将缰绳交到前来迎接的马夫手里。
过一会儿,就听得到公爵的高筒马靴踏进房间的哒哒声,再过一会儿,他那快活地嗓音就在书房门口响起来了。
「噢,雅各……你为什么不肯跟我们一块去骑马呢?不过这里的花园太小了,或者下次我们去肯辛敦农场里赛马吧。」
「您的背伤没事了吗,公爵先生?」
「已经完全好了。我晚上要去伦波伯爵家参加舞会,可能会跳一夜,我得找个社交场合证明一下我还活着,免得那些只看报纸的人以为我明天就要出殡了呢。」
「您马上就要去吗?」
「不,再过一会儿,那我先要去换衣服了。」这句话一结束,公爵的脚步声就远离了。
等到道格拉斯先生再看到公爵的身影时,后者穿了一身白色燕尾服,戴着白色手套和象牙手杖,看上去风度翩翩。他在领口的蕾丝领巾上别了一朵百合花,而法兰西斯科正在帮他把这朵花别得更别致些。
公爵向康斯坦丝姑娘求婚的事情已经在伦敦各位夫人的午后红茶会上悄悄流传开了,虽然公爵这次是被拒绝了,但是也告诉了诸位名媛淑女一种讯息,这位富有、体面、高贵的公爵先生有意离婚再娶,而且看起来他并不特别在乎对方的出身和嫁妆。
上帝,还不知道这个晚上会有多少双急切的眼睛盯着他的舞步呢。
况且,这位公爵先生若看他的履历才会知道他已经三十五岁……而在阳光下看他的容貌举止,会觉得他不过三十岁;若是再精心打扮后在舞会的灯光下看,他看起来绝对不超过二十五岁。当然,道格拉斯先生觉得,如果你听他讲一些话,你会疑心他其实还未成年。
公爵先生这时在问他那位黑头发的漂亮秘书。
「那么法兰西斯科,你不跟我去吗?」
「我去的话会不会不太好,公爵先生?」
「那好吧,我让老威廉先生跟我一块去好了。」
对话结束了,门口马车铃的叮叮声随着马蹄声渐行渐远。
道格拉斯先生决定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坐到了小客厅里。他抱了一堆书,女佣人则为他沏上一壶咖啡。他看了一眼怀表,又重新放好,这时候是九点差一刻。
佣人们走来走去,在为各处的烛光添油加蜡,到处都点着灯,一片堂皇。过了一会儿他们又都下楼去了。隐隐地,能听到他们在唱歌、打牌的声音。
再一次打开怀表时针指向十一点。道格拉斯先生亲眼看到法兰西斯科从楼梯上探出头来。这一楼小客厅是个中心位置,左右两侧都是楼梯,几间主卧室和公爵先生的私人书房都安排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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