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破裂之声响起。
吱吱吱——
沉重的棺材板被推开。
一只枯瘦的手攀住了棺沿,那只手冰冷,生硬,惨白,棺材里的人慢慢坐起来,慢慢转过头来……
啪,他脑中绷紧的弦断了。惨叫一声,拔腿就跑,跑了一步,绊倒了,他手足并用爬了两步,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脚腕,他恐惧地大喊着,拼命地往后踹。
踹开了,他趁机爬起来,向前狂奔。
嘭——
他又摔倒了,额角磕在树干上,晕了过去。
风呼呼作响,半醒半梦间,有个冰冷的黑影包裹住他,摊开他的四肢,覆了上去。
天色微亮,二儿子昏昏沉沉地睁开眼,什么也没发生。
草木青葱,晨光明媚,他脸色恢复了些,远远望去,坟包光秃秃的,也孤零零的,他壮着胆子向前察看。
没有想象中的狼藉泥土,没有掀开的棺材板,更没有狰狞恐怖老父尸体。
墓碑静悄悄的,一切如昨晚,长明烛燃烧殆尽,被他遗弃的黑棉鞋,一只散在草丛里,一只甩在坟包上。
他太累太紧张了,把映射在脑海中的恐惧当成了现实。
二儿子长舒口气,又不安起来,他没把族礼守足,四下看了看,飞快地把鞋捡起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进村回家,灵堂正好拆了一半。
二儿子脸色阴沉地宣布,他要休妻。
全家哗然,妻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大嫂委婉地劝他,爹尸骨未寒,就算要休妻,也得暂缓。
二儿子想了想,眼里露出恐惧来,点点头也不再提,当即搬到了客房。
至于期间大哥的反应,二儿子心不在焉,并未注意,等他想起来,又发狠想道,爹死了,没人能压着他,大哥也不能,他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
夜凉如水,黑白照挂在大厅中央,俊朗的眉目,微微笑着,稳重而可靠。
宗祠公说喜丧生变,挂着范老头年轻时的照片,能沾朝气,引阳排阴。
小孙子仰着头,盯着黑白照,左看看右看看,面露惊奇,跑到大儿媳妇身边偷偷咬耳朵,谁知娘亲二话不说甩了他一巴掌,眼里闪着凶光。
“闭嘴!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了。”
小孙子被打懵了,想哭不敢哭,眼睛通红。
大儿子从内院进来,皱眉疑惑。
“孩子小不懂事,老说些犯忌讳的话。”
听了妻子的解释,他不做声,随意看了眼墙上的父亲,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他猜得到儿子方才说了句什么。
二儿子铁了心要休妻,二儿媳妇伤心欲绝,一直躲在屋里掉眼泪。
半夜三更,她哭得心力交瘁,受不住了,摸到门边,伸手去拿大嫂准备的食物。
厚重的门被推开一条缝,微微照进一丝光,清凉的地板上摆放着碗筷,台阶上三炷香,火星鲜红,透着肃杀凝重。
二儿媳妇呆了一下。
拍着大腿哭道,“哪个天杀的哎,老娘还活的好好的,给屋门前上啥香啰!”
哭喊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厉。
她捂住嘴,醒悟过来,入葬头夜切勿大声惊扰,血淋淋的婚变教训让她不敢再挑衅范家村的忌讳。
她拿上东西,关上门,栓好,转身。
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狂风,把桌上的蜡烛吹灭了。
入葬头夜,亲属须得整宿奉烛,烛灭,不祥。
族礼典法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二儿媳妇手忙脚乱地寻打火机,风越来越大,吹的窗子呼啦呼啦。
二儿媳妇匆忙向窗外扫了一眼,一张人脸一闪而过,她手一抖,打火机被甩脱了出去。
她哆哆嗦嗦地趴在地上四处摸索,打了火,身子一僵。
明明灭灭的火光里,风从门缝里钻进来,沉重的大门被挤得嘎吱作响,一双沾染泥土的黑棉鞋整齐规整的摆在大门口。
她栓死了门,门怎么会开,门口原先也没有黑棉鞋。
脖子上仿佛被吹了一口凉气,有个声音若有似无,轻轻飘飘地回荡着。
还我鞋来。
☆、03 欲
范家二儿媳妇疯了。
茶余饭后,范家村里村头村尾又多了件谈资。
——天可怜见的,范家老头不是才入了土?范家儿媳妇咋就疯了呢?
——你不知道,那是二儿子就说要休妻,紧接着她就疯了,八成是装的。
——这个事啊,据说休妻是因为二儿媳妇私藏了范家老爹的鞋,二儿子气不过才休妻。
——哟,缺德哎,死人的财也敢动。
二儿子听着流言蜚语,眉越皱越深,从宗祠公那拿来的药,提着像烫手山芋。
毕竟是他的妻子,总不能放着不管……她是疯了不假,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惊动了全家和左邻右舍。
可独独他不知道,客房距内院偏远,他睡得死,整个人陷在梦魇里,无暇他顾。
中午时分,大嫂来唤他吃饭,才发现他昏昏沉沉地发着高烧。
真正清醒时,时光飞逝了两日,三日守礼已经过了。
想起困在梦魇里的情景,范家二儿子脸色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
他以为摆脱了,他以为摆脱了……
他脸上露出恨意和狠意,很快又变成惧意,神情几度变换里,回过神来,已经进了家门口。
妻子蓬头垢面,坐在台阶上,咬着手指呆呆傻傻的,他看了就心生烦闷。
进了大厅,随手扔了药,猛然瞥见墙上的人,他面色一变,那晚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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