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秦文的确是在乱葬岗度过的。他赶着群尸到处乱晃,走尸们行走的样子十分可怖。乱葬岗的走尸眼盲耳塞,其实是秦文欺骗那对夫妇的。事实上,秦文可以借助灵力模糊地听见、看见乱葬岗中的情形,只要听见沐春的大名或乳名,他操控的群尸便会停止不动,只要看见鬼鬼祟祟的人,群尸同样会被按住不动。换句话说,只要那对夫妻敢以命相搏,踏进走尸堆去寻他们的孩子,他们就能够将沐春带回身边。
秦文整整等到天亮,那对夫妻还是没去。
第二天一大早,当太阳升起时,秦文抱着沐春离开了乱葬岗。
后来,在第二年和第四年,“两三杯”酒馆的店主人有了新的儿子和女儿,一家人也颇为和睦,只是那店主人夫妻依然常常思念那个长子。
而秦文,告诉逐渐开始懂事了的沐春,他的父母,早就死了。在他心里,自己才是唯一一个将沐春放在心尖上的人。
沐春忘了三岁以前的事,全身心地信赖秦文,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将秦文看做是最亲的人。
而沐春,也是秦文心底最后一点纯白。每当他要变成在月光下踽踽独行的嗜血的猛兽,他都会想起沐春的那双眼睛,勉强维持着他最后一点即将要分崩离析的理智,大吼一声逃至无人的角落处。有好几次,他已经能看见悬崖之下那漆黑的深渊。沐春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深陷于浓黑的夜色中,行进在怒涛翻滚的时间的海洋,只依靠着那微茫的灯火,艰难泅渡,希望最终能够爬到岸边。
——直到那天。
那天,秦文蹲在地上,嘴角带笑,扯出了一只小猫的内脏——在这样的时候,他能感到一点快活,那一直压抑的他真正的渴望,可以得到些许满足。
就在那时,他听到了个清冷的声音:“妖魔。”
秦文抬起了头,看见一个身影正背对着阳光。那张脸很艳丽,眉梢眼角似乎有女人的气质。
奇怪,明明是个男人。
秦文站起了身,手上猫的鲜血滴落在土地上:“我从未杀过人。”
江景泽说:“妖魔就是妖魔,最终必饮人血。”他杀过太多魔,在魔物只要看见对方的眼神便能辨别身份。
“再说一次,我从未杀过人。”
江景泽说:“与我无关。”
“……?”
“只要是魔,我就要杀。”江景泽道,“一百魔物,并不好找。”
第19章 趋舍异路(十三)
那战双方都没有讨到好,两败俱伤,秦文胸口中了一掌,五脏六腑都受了伤,江景泽伤得要更重一些,几乎没命。
他让沐春请来了赵神医为他医治,可赵神医却说,他是治不好了,最多也就能挺十天到半个月。
秦文倒是并不怕死,他只担心他死之后,沐春会是怎样活着,毕竟沐春才二十三岁。在他的心里,沐春必须是美好的。那是他一生中唯一一块宝石,他见不得上边有任何的瑕疵。
秦文非常清楚,如果自己死了,沐春一定会想报仇,但也一定赢不了的。沐春曾远远地见到了江景泽,很可能会将复仇当唯一目标。江景泽特征十分强,大约不难被他寻到,而后边的事将会变得很危险。作为“徒弟”,沐春曾经跟着秦文学了一些功夫,然而他的天赋实在不高,秦文教来教去他还是三脚猫,时间久了秦文也就不再教了。并且,就算沐春放弃复仇,也永远不会开怀了。这并非是秦文太过自信的原因,而完全是由于他对沐春的了解。当最看重的人去了彼方,那此人今后人生的意义也就只剩下去往彼方了,他还活着时的全部行为,都不过是在为最后那一刻的来临准备文书罢了。当另一个人成为了自身的重要部分,失去了便像是丢了主体,剩下的只有支离破碎的残片,所有的快乐都是对过去感情极大的冒渎。
秦文想了很久,最后终于确定了解决问题的方法,就是将沐春送回他的父母亲身边,并让他憎恶他。他想,如果今后沐春自以为从地狱回了婆娑人间,应该是会幸福的吧。
沐春还有父母,这个秘密被秦文卑劣地隐瞒了二十年,就好像一根刺,时刻提醒他他曾对沐春做过多么丑陋的事。
该结束了……也许,江景泽的出现,就是在提醒他,他窃取到的沐春的整二十年,是他的一条命能交换的极限。
为了这个目的,他得杀一个人。假的就是假的,永远没有真的来得无可辩驳。他清楚沐春善良、温柔的性格,如果没有尸体横在沐春眼前,只由旁人之口叙述,沐春是不会相信的。只有当沐春看见了他真的在杀人,才能从今往后对他没有任何怀念,单把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当作应当被忘记的可耻的过往。
杀的对象很容易选,那就是赵神医。首先,他杀赵神医有“很充分的理由”,因为赵神医没有能够医好他,不会显得突兀、可疑。其次,赵神医的地位崇高,四大世家一定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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