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立宵闻言却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殿阶下的喻尝祁,见后者依旧不动如山的坐在远处,神色平静的像是发呆,颇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漫不经心地道:“传!”
众人见之,遂放下心来,林凫和王虏到底也是多年的老友,如此出来解难也算是正常不过。
待到林凫退下后,身旁随侍的宫婢便上前将宫门缓缓推开,夜间的寒风一瞬便如决堤的洪水般涌了进来,纷飞的雪花落在早已侍候在武英殿外的身形上,吹的人衣袍翻飞,那修长聘婷的身形在这咫尺间的距离变得遥远朦胧起来,一簌簌雪花尽落,红衣罗裙绯色如霞。
手中抱着一把长琴,那女子不疾不徐的走进了大殿中央,微微躬身行了一礼,未曾言语便盘膝而坐,将那把长琴端放在一架檀木漆几上。
纤指微动,捻拢挑抹,一曲和哀便随现了出来。
那把长琴名为枯木龙吟,通体原髹黑漆,以孔雀石、象牙末所补,曲高和寡,琴声玉振,所倾禅宗妙法,谓之绝灭一切妄念,达到不生不灭不老不死的自在境地。
比之丝竹清音糜糜之所,倒要清寂释然不少,在场所有人都不由得为之刮目相看,原先对这区区一个琴女看法不过尔尔,现在竟多少有了些欣羡所慕之意。
直至一曲终了,所有人都还未曾回过神来,那女子倏然站起身,向着周立宵行了一礼,却依旧未曾言语。
这时一旁的林凫却突然站了起来,“陛下,此女名纳音,是个不会言语的哑女。”
“纳音……倒是个好名字。”周立宵看着她半晌,“只不过不会言语未免有些可惜了,能将枯木龙吟运用至此,到底也是个难得的人才,你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那女子闻言却是默然的摇了摇头,神态一派恬静。
坐在一旁静默已久的喻尝祁却忍不住抬起头来,看着那女子清艳绝伦的侧颜皱起眉头来,心中一阵不妙。
就在这时,大殿的门突然被推开,又是一阵寒风激扬,就见一个满身带着血迹的侍卫急慌慌的跑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了殿阶之下。
面色急慌,呼吸更是紊乱不已,“陛下,京城新乐坊的一家官窑起了大火,原本预定的上百件瓷器通通化为灰烬,卑职派人夜巡时,发现……”
“发现什么?”周立宵看着他,眼中似有若无的含着怒意。
“发现……”那侍卫战战兢兢的将头垂的更低,“发现此事是有人刻意所为,而且……在,在那堆灰烬里面发,发现了上百件铸铁……”
“……”
那侍卫此言一出,大殿里的所有人便同时不出所料的倒吸了一口气。
只是还没待得那侍卫将话说完,从原先开始一直站在大殿中央的红衣琴女却突然一把抄起放在檀木漆几上的枯木龙吟,瞬间就朝身旁跪着的侍卫撤头砸去。
后者反应不及,当头直接被砸了一个头破血流,仅一瞬间就已经瘫倒在地上无法动弹。
“有,有刺客!”
大殿里的群臣在那琴女做出动作时早就慌做一团,殿外不少侍卫闻声瞬间持着兵器冲了进来,大雪一时急扬,将大殿里里外外纷纷扬扬填充了个够。
“呵呵……”看着将她重重包围的侍卫,那琴女无法出声的嘴巴里忽然发出一阵低哑难听的嘶嘶声,美艳的容颜似是流露出笑意,下一刻却一把从红袖中抽出一把匕首,迅速的从自己喉咙划去!
“拦住她!”
坐在大殿上自始自终未曾有过半分撼动的周立宵冷冷的观望着这场戏,下一刻那最后一个音节还未消弭时,喻尝祁早就拍案而起,速度快的让人捉摸不透,他伸出手一把掰住那琴女的手腕,关节被刻意扭曲的疼痛让她忍不住松开了手中的匕首,喻尝祁却没给她反击的机会,扭住她的胳膊将她按在了那张檀木漆几上。
仅一个手刀,就瞬间将那琴女劈晕了过去,枯木龙吟在坠地时发出一阵清音,弦丝崩断,这场戏也就到此为止。
*
“这戏,可精彩否?”
雪簌簌落下,沾满了衣襟,今夜一事了结,宴席便被匆匆遣散,本来索然无味的一顿饭顿时令人感到兴味盎然了起来。
梁珂挥手扫下衣襟上的落雪,看了一眼倚偎在屏风围彻的暖炉旁的人,勾了勾唇,“精彩,怎能不精彩?!”
周怀绮披着件氅衣静坐在前,身前的暖炉时不时冒出几点火星子,温暖的火光映照的眉眼灼亮。
梁珂向他走去,顺手倒了杯热茶暖了暖身子,“那件事可有了消息?”
周怀绮抬头看他,“我不知道。”
“不知道?”梁珂忍不住笑了笑,“怕是要石沉大海了吧,早说过那孩子不可信,你又何必多念?”
“我非是念他。”周怀绮道:“只是失望而已。”
梁珂却笑了笑,“没什么好失望的,左右不过一枚饵食而已,现在试探的结果已经出来了,这枚饵食怕是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了,不如我帮你除去了,如何?”
周怀绮看他,语气变得犹疑,“你想做什么?”
“饵食能做什么,当然是用来钓鱼啊。”梁珂不以为意的笑出声,“留不住的人还是趁早解决了好,免得日后留下祸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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