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平日里在朝堂上争论最多的就是国相林凫和大将军季郃,而如今林凫大难当头正在危及眼上,是以季郃此时出列,所有人都以为季大人怕是要落进下石出来送林凫一脚。
只是所有人的猜想在下一刻尽数被季郃的一句话扑灭的干干净净。
“你有何事要奏?”在周立宵说完这句话后,季郃上前道:“臣有一事能证明此事幕后另有其人,而非国相本人?”
“……”
几乎是下意识的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倒吸了一口气,包括周立宵都差点露出一脸措不及防的神情来,除了跪伏在地上看不清神情的国相本人依旧不动声色外。
“臣有证据证明私藏军辎交易之人是另有其人!”说完,他从袖中抽出一本早已准备好的奏折,上前交给了一旁的侍监,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周立宵细细扫过后,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周立宵只是静静地凝视着那本奏折没有出声,但是底下所有人都有了一个共同的确信是,皇帝陛下的脸明显更黑了。
没等周立宵出言,季郃再次忍不住打破沉默的气氛道:“这是臣这几日搜查来的证据,其中明细有此次交易的地点等等一切账目,包括昨夜行刺一事,也是有人刻意为之!”
“此话怎讲?”周立宵黑着脸移开了在奏折上的目光。
季郃道:“昨夜京城新乐坊的官窑发生大火时,臣之幼子季风竹正好在场,当夜大火原是一场意外,谁料想此举却引来了巡城的夜卫,至此发现了藏在官窑里的铸铁!”
“这二者有何关联?”
“陛下可还记得那名红衣女子?”季郃接着道:“臣听闻威仪侯素来与国相大人是至交好友,当日威仪侯来京时,是国相大人一手接待了威仪侯,而那个红衣女子实际上是威仪侯的人!”
“你有何证明那女子与王虏识得?”
季郃却没说话,一拍手,大殿立刻又出现了两个侍卫,将那半死不活的女子拖了上来。
众人看着那一身伤痕几乎衣不蔽体的女子心中多起惋惜之情,这边季郃却拿出一张罪状伸手交给了侍监。
“这是昨夜大理寺连夜审问出来的结果,这女子俱已招降。”
所有人都惊诧于这戏剧性的转变,毕竟所有人都没有料到季郃会突然来此一出,只是这如今证据确凿,更何况林凫和王虏又是多年的至交,断不可能出现栽赃嫁祸的可能,即使有,可这季郃与林凫在这朝堂上可是实打实的水火不容,他可有必要替林凫说话?
喻尝祁垂袖在列,默默无言的注视着这一切,其实早在他奉命抓住左仪时,他就知道周立宵想要做什么,这男人野心勃勃,当年征战四方杀掉的人足以堆成小山,沾染过的鲜血是以积累成河,无论做什么事都是杀伐决断不留情面,如今执政掌权这么多年,虽没能完全继承先帝那派作风,可到底也懂得权谋之下的威慑人心。
只是周立宵在知道这一切时,按照他以往的个性,断然是不由分说的解决这一切,将那些人一网打尽,却没曾想如今拖沓至此反倒让人钻了空子。
目光低沉沉的看向几乎趴在地上细若游丝的女子,嘴角终是忍不住撇了撇。
*
半壁幽深,昏黄的烛光照亮一隅,墙上的影子被撕离的破碎,冰冷的空气中凝固着像是冰雪般无法化解的血腥气,常年冻结在此,一呼一吸间都是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夜间的寒风随着一阵推攘声悄无声息的卷入燃着昏黄油灯的监牢内,原本还蹲守在一旁昏昏欲睡的差拔在感受到凉意后,有些不耐烦的哼唧了两声,迷迷糊糊中视线在触及那一缕赭红时,顿时连打个盹儿的心思都随着寒夜的风消散的无影无踪。
“王,王爷……”
喻尝祁在闻声后,微微向差拔那边看了一眼,摆手一番示意便向监牢内走了进去。
那差拔见状,一副呆愣的样子明显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片刻后才踮着脚小心翼翼的上前道:“王,王爷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喻尝祁没看他,只是低低道:“那女子,现如今在何处关着?”
“这,这……她刚受完刑,这会儿见怕是脏了王爷的……”
喻尝祁没说话,一直向前走的脚步却蓦地顿住了,背对着烛光的一面幽深的看不清神情,目光却看向牢房里一袭破败的红衣,片刻后,伸手推开了开阖着的牢门。
“王爷……”身后的差拔犹疑着出声,神情间似乎隐忧着顾虑。
“你且出去罢,本王有事要审问她。”
喻尝祁摆了摆手,随后推门走了进去,在那一袭红衣前略微侧下身。
这女子本是受过了极刑,毕竟在宫宴上做出行刺一事,周立宵没放言杀她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只是这极刑却是很少人能承受的下去,适以这区区一个弱女子至此还留有一口气存活,喻尝祁还是略感到几分意外。
伸出手指刚要探探这女子的鼻息是否尚存时,那乱发遮掩下的眼眸却突然睁开来,喻尝祁顿了顿,复又收回了手。
动作间一阵铁锁拖沓之声,眼前的红衣坐了起来,磨破的衣袖露出一截被锁枷扣住的清瘦的手臂,那女子慢悠悠的坐了起来,伸手撩开额前垂着的几缕青丝。
“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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