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骤然十分诡异了起来,鼻尖沾满的是腥臭鲜红的鲜血味儿。
那“解差”站着没说话,只是伸手慢悠悠的从鬓角撕下一张完整的人皮,一张完美的侧脸出现在左仪的视线内,眉目昳丽如画。
“你……”
“怎么?吓着了,我原以为林将酌手下带的人不至于如此废物?”
细看那张人皮并不算完美,甚至有很多漏洞,而江湖上传说真正的“易容术”其实根本就没有,除了把对方的人皮完整地剥下来,再把自己的五官用刀刃磨平贴上去,否则很容易露出破绽。
如今这人坦坦荡荡的藏匿隐身于这些随行的解差之中,区区一张漏洞百出的人皮却没能让他被人识破,除了神态举止演绎的完美无缺,这人又是什么时候混迹于其中的呢?
梁珂看着他挑眉,脖颈上沾染了星点的血迹,随手将手中削薄的人皮丢进了眼前燃烧的正旺的火堆中,噼里啪啦一声轻微的炸响,没过一会儿,左仪竟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肉香味。
不知道是自己饿傻了出现了错觉,还是眼前这人真是个变态,左仪竟头一次露出一脸震惊怔忪的神情。
梁珂随手从旁的人身上撕下来一块衣摆,扬手一掀铺在了地上,撩起衣摆端端正正地坐了下去,行止如君子般淡然,完全视眼前的“凶案现场”于无物。
“我还没有这么变态。”良久,寒风吹襟,眉目一片冷肃,“这剥人皮的细致活儿我可学不来!”
左仪怔怔看他半晌,示意火堆中差不多已经烧成灰的人皮,“那这是什么?”
“羊皮。”梁珂转眼,“我自己画的。”
“……”试图缓过来劲儿的左仪,发现自己接受能力顿时大不如前,也许这几日真是饿傻了,未等他说话,梁珂径自道:“林将酌把你买给了我,从今以后,我便是你的主人!”
他这话说的淡然,听着虽然觉得狂妄无比,可左仪现下却不得不认服,这人既然提名了林将酌,想必便是林将酌托他来搭救的自己。
那句认服也并不是这么难咽,对于比自己强的人,左仪向来理所当然的认同,点了点头,“是,主人……”
“嗯。”梁珂似乎是很满意,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倒算是识时务,我向来喜欢你这样的聪明人,从今以后跟着我肯听话的话,那些想要实现的事情也就不会这么难……”
话及此,黯淡多日的眼眸终于微微一亮,左仪看着他,嘴里的字词如同凌迟的利刃,“那我想要那些害我落得如今这般下场的人,被碎尸万段也可以么?”
梁珂挑眉,明知故问道:“谁?”
“喻尝祁……”顿了顿,又加上了一个人,“叶凡几!”
*
及至半日落雪未停,城中的流动交易便越发的繁复了起来,这几日有不少宫中的侍宦宫婢出宫采补,既过半月便是国宴大典,介时不少周边国家的领主都要来此朝贺。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便是国之将婚,两国联姻之事待到商定完毕,到时举国上下便又是一片同乐欢庆。
伸手掩去门窗,叶凡几转过身来,看了眼在炉火边已经睡熟的人,心中沉溺已久的心思便又活络了起来。
这半月每日待在周怀绮身边,为了避人耳目甚少出去活动,连那人也不曾多见。
如今林辞镜的丧事已过去半月有余,所有的事大体都算是尘埃落定,该死的死,该走的走,他倒是想避开,可怜在这京城转悠一圈,耳目所见所闻,俱是那人的痕迹。
雪白的衬袖流露出一截墨绿色的流苏,他趁着这些时日去找人打听过那些事情,只可惜,当年处事还在的人,除了当事人,大都已不在人世,本来想着去问归府延的,但是一想到他那二叔的个性,着实又怕牵动他的陈年旧伤便忍着没问。
不过他多少也知道当年的事态有多严重,否则喻尝祁也不会心心念念这么久,扬手打量着那束流苏,心里原先的抱怨和快活如今也一消而散的尽,眼前仅仅剩下的,只是将他人之物据为己有的愧疚感。
悄声推开门扉,瞅了眼对面花街柳巷里吃喝玩乐的公子哥和五彩斑斓的流光,一只脚踏出门槛,转身还未将缝隙掩尽,便觉身后传来一阵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气息。
叶凡几想也没想的直接一脚飞踢了过去,身后那人倒也敏捷迅速,微微一侧便闪躲开来,迎面将近在咫尺的拳头化为虚无,一上来便连遭几番打击的人也不由得叹了口气。
修长的手指捻着衣袖,挥手挫断了上面的银丝,梁珂默默道:“小孩子的把戏耍多了也该收收性子!”
叶凡几看着他,毫不掩饰的蹙起细秀的眉宇,捏着鼻子一脸嫌弃地道:“你是去下海捕鱼了么,这半个月挣了几文钱?”
梁珂不以为意的笑笑,捏着衣袖拍了拍,“这几日回程赶得紧,没来得及收拾罢了!”
说罢,那一身隐隐凸显的血腥气在沉郁的目光下越发浓烈了起来,叶凡几看着他也不畏惧,或者说从来就没把他放在过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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