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字初起,萧骚浪白。波涛滚滚声一刹那通天彻地,震得耳膜隐隐发疼。
三日后方兰生回到琴川。迎接他的是长达一生的岁月的凌迟。
下
“三百两银子,您不卖就算。”
青年拿着那金项圈,慢条斯理道。“张叔,您可别欺负我年轻。这货色我能不知道?三百两银子是给了您面子。您要还觉得利不够,我这起身就去别家。”
掌柜的干笑几声。“方小公子,你这让老头子如何是好……”
“您也知道,这是给孙家下的聘礼,待到事成了,还要大操办,您铺子里货又好,又齐全,到时候还能舍近求远忘了张叔您?”青年一双眼笑成弯月。
掌柜的又咬了几下牙,割块肉一样把算盘往前一推。“看在方小公子的面上,三百两!”
方兰生擦了擦头上汗。绫罗绸缎都备齐了,簪环珠珥,一样不缺。知道孙小姐喜欢下棋,又特地备了一张白玉棋盘,两罐云子,事若成了,倒是fēng_liú佳话。他几个姐姐忙得团团转,倒是他那唯恐天下不乱遇事就要参一脚的老头子悠闲得很,方兰生把聘礼单子送给他过目时随便扫了一眼,方兰生很怀疑他根本甚么都没有看到,就随手一丢。“你小子娶媳妇的事我管不着,爱怎么胡闹怎么胡闹,哪怕挥霍空了,只要养的起我跟你娘,你爹我一句话不说。”
方兰生脸上赔笑,心里骂了一万多遍,知道自家父亲是个老狐狸,真要是胡闹了必不会坐视不理,不如爽性放手去做,就拾起单子往外走。方太和尚又出声把他叫住。“小子。”
“老头子有甚么话快说。”
方太和尚打量着除了个子不太够,基本还称得上玉树临风的儿子。“小子,我说你,可知道怎么讨女人欢心?”
方兰生一口唾沫差点没把自己呛死。“这就是你多年的不传绝学?!”
踏出了禅室门坎,方兰生耳边还回荡着他爹一番话:
“不要小看女人。不要想着人家姑娘绣球曾经打在你身上,天天巴不得你去提亲,你只要屈尊降贵一开口,就十拿九稳了。别以为你一腔赤诚,姑娘就会答应,赤诚有时候就是傻。越聪明的姑娘,越不吃老实这一套。”
小厮们抬着箱笼,浩浩荡荡到了孙家门口,一街的人都出来看热闹。着月白长衫的青年在角门站着,等通报的人来回话。这等得是有点久,从午时一直等到晡时,足足有几个多时辰。他想久点就久点吧,当时孙小姐等他提亲可不止这么久。
待到日头西斜,他已然腿脚酸软,这时候家丁才慢悠悠出来,打个哈欠道:“老爷有请方公子。”
方兰生整整衣服,跟着家丁走过小桥。看了一眼底下流水,夕阳浮在粼粼波纹上,变幻不定的金。深吸一口气,提脚迈进孙家的正厅。之前一直假装镇定,其实手心出了汗。心内只是反复说,你看,我都要成亲了,我是大人了。
孙老爷坐在中间一边太师椅上,脸黑得跟锅底一般。孙夫人坐在另一边,同样的苦大仇深。方兰生但觉头皮发麻,好死不死想起前世里晋磊巧舌如簧,丈人丈母笑靥如花模样,暗道这真可谓善恶到头终有报,可惜报错了人。
没法子。他再深吸一口气,往上仰头。“世伯——”
他那看起来脾气很不好的未来丈人打断他。“姓方的小子,你是来提亲的?”
方兰生直觉说是会天降大灾,但登门拜访不是为此,还是为谈天不成,心下反而胆壮不少,恭声道:“世伯明鉴,小侄正是——”
这一句叫出来,孙老爷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暴跳如雷。“没门!一万个没门!赶紧带着你那破金烂银出了我孙家,我不稀罕这些,莫站脏了我的地皮!”
方兰生也站起,不知所措,只一张脸还煞有介事的僵着,急急道:“世伯——”
“甚么世伯!谁是你世伯!”孙老爷终于一泻胸中恶气,桌子拍的震山响。“我孙家的女儿,岂是你这姓方的小子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的!就算你鬼迷心窍逃甚么婚,要娶我家女儿的少年子弟照样踏破门坎!现今才知道后悔是吧,晚了!”
方兰生听得莫名其妙,矫舌不下半天,看着孙老爷是要吃人的架势,情急之下无法说之以理,只得搬出杀手锏道:“世伯您先消消气,令千金可还安好?”
他料想孙小姐对他倾慕已久,虽生来柔弱,却禀性坚强,虽隐隐觉得老爹料事如神,自忖情况仍应是孙家长辈气他逃婚,当然也包括爱小姐如命的孙奶娘在内,他脸可以拉下礼可以赔,只要他求亲的对象至今不曾动摇,这些都还好办。
未曾想一提孙小姐,孙老爷更为得意。“臭小子,你莫不是还指望我女儿来给你说情?做你的白日梦!今日的事我女儿岂能不知道,天幸她可算想通了,亲口说了不愿意!你可死心了?”
此言一出,方兰生五雷轰顶,只得告辞出来,站在门口,脑袋如一团乱麻,无论如何理不清,心想就这么回去必然要被死老头大肆嘲笑一番,便吩咐了小厮们先把聘礼抬回去,自己则沿着小桥慢慢踱步。
他觉得哪里不对,帘内的那女子察觉到。而不对在哪里,他无法说清。
天色已暗,方兰生信步进了一家茶馆,盘算的只是回去怎么说能不太丢人。茶馆内灯火通明,数十人挤在一张圆桌附近,冷不防被醒木声吓得心跳一停,原是在听人说书。
他自白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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