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黯淡,马车不远不近地停在官道上,林间安静极了,只有流淌的水声。陈希风瞬间意识到,这里只有他和陶仲商两个人,从他到刺鹿盟起,每一次和陶仲商见面身边总有耳目,这是第一次真真正正只有他们两个人。
陶仲商目光在公输明玉惨白病气的脸上停留片刻,垂下眼走到溪边,单腿跪下洗漱,他身材高大动作利落,随时警戒着周围,灰蒙蒙的天光里瞧他的背影,倒有点像来溪边饮水的大型猛兽。
陶仲商飞快洗完脸,听身后没有脚步声,便知道那个公输明玉一直没走,他起身看也不看公输明玉一眼,径自要走回马车,便听公输明玉忽然说:“陶仲商。”
陶仲商听过公输明玉的声音很多次,这人的音质沙哑低沉,说话死气沉沉、漠然没有感情,比起活人更像泥塑木偶。
这一声“陶仲商”仍然沙哑低沉,语气却叫陶仲商心中巨震,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公输明玉,开口道:“你——”
“你叫他什么!”
不远处传来一声暴呵,昌都翁行动如风冲到陈希风身前,陶仲商立刻抽刀夺人,昌都翁左手捉住陈希风的手臂,右掌拍出竟有雷霆之威,陶仲商见这一掌威势惊人立刻变招为守,仍被震开数步。这几日与昌都翁同行,大家都没刻意没说过陶仲商的名字,昌都翁瞧着也只是有一点不正常,不成想偏偏此时让他听见了陶仲商的名字,一听还就成了疯虎!
陈希风心里简直有一万句有辱斯文的粗话要讲!但瞧昌都翁双目发赤、神情癫狂,心中就是一突,把粗话吞了回去。
陶仲商一身杀气四溢,昌都翁现在神智混乱还有人质在手,他不敢再轻举妄动,刀尖指向昌都翁,沉声道:“把他还给我。”
昌都翁紧紧抓着陈希风,他看了陶仲商一眼,又看向陈希风,神情似喜似悲,轻轻说:“召儿,召儿,谁也不能杀你啦,爹带你走。”
第94章
陈希风:“???????”谁是他的召儿啊!昌都翁这也疯得太厉害了吧?但他现在不敢说半个不字,生怕刺激到这老人一掌劈死他。
溪边闹出的动静不小,官道上公输明野跳下马车向这边走,口中高声询问:“怎么了?”
昌都翁现在风声鹤唳,看谁都觉得对方是要害自己的儿子,见公输明野走过来,立刻将陈希风一搡一提拎在手中,迅速发力冲出,他功力深厚,此时全力奔出快如狂风!陶仲商本以为昌都翁恨他入骨,必会与他缠斗,但谁能料尽疯子的想法?见昌都翁抓着陈希风逃走,陶仲商立刻追赶,向公输明野喝道:“拦住他!”
公输明野愣了一愣,昌都翁已拎着陈希风冲到马车前,公输明野来不及细想,拔剑道:“请前辈留步!”
昌都翁不闪不避,暴喝一声:“挡我者死!”右臂袍袖随即被真气鼓起,掌中毫不留力拍向公输明野,陈希风循声望去,便见公输明野被拍地倒飞而去,撞向赶来的陶仲商,陶仲商伸手扶了一把公输明野,也被阻了一阻。
外面闹得翻天覆地,车里的人哪还坐得住?聂双掀开车帘探头向外瞧,正瞧见昌都翁跃上驾车的马匹,将陈希风往马背上一挂。陈希风一路被晃地头昏脑胀,也知道再不反抗真要被抓走,捉住机会这个就要往地上跳,却被昌都翁拍上穴位再不能动,昌都翁怒道:“不得淘气!”言罢,枯瘦的大手扳断车轭,抄起缰绳一甩,这匹千金难买的宝马良驹脱开大车束缚,便载着昌都翁与陈希风疾驰而去。
陶仲商推开挡住他的公输明野,正要施展轻功追赶,阎钟羽被聂双从失去马匹的马车里推出,道:“不必追了,那是西域撒马儿罕的宝马,就是盗叟再世也追不上,公输兄,你的伤势如何?”
陶仲商刚刚急昏了头才想去追马,此时冷静过来知道阎钟羽说的不错,停住脚步迅速思考对策。
公输明野刚刚受了昌都翁一掌,但他应变及时只受了轻伤,道:“没什么,陶兄,刚刚出了什么事,昌都翁为什么要抓走——”说到这里,公输明野顿了一下,紧接着按着胸口闷声咳嗽两声,似乎是伤势所致,又道:“为什么要抓走明玉?”
陶仲商看公输明野这番做派,便知道他清楚陈希风的身份,道:“昌都翁疯病发作,以为公输明玉是他死去的儿子。”
公输明野看陶仲商刚刚急成那样,也明白他知道了陈希风的身份,不由暗暗宽慰道:“昌都翁既以为明玉是他的儿子,那明玉一时应该不会有危险。”
陶仲商问:“昌都翁一时清醒一时糊涂,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又认出公输明玉不是他儿子了?”
公输明野皱眉道:“这……”
阎钟羽向公输明野道:“公输兄先不要心急,昌都翁念念不忘洞庭武会,想必再疯都要去赴会,那他就一定会带着明玉贤弟去岳州城,依我看,我们继续赶路去岳州,虽然路上难截住他们,但只要昌都翁进了岳州城,就要留下踪迹,我传令让夜航楼门人细细查访,总能探到他们的下落,退一万步讲,就算没有查到,大家都要去洞庭武会,还怕碰不到面?昌都翁虽然神志不清但也不是滥杀之辈,明玉贤弟机敏过人,一定会安然无恙。”
说完,阎钟羽又看向陶仲商,问:“陶兄,你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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