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凝望着他唇上咬出的血印,面色苍白冷汗淋漓的样子,陡然心惊,顾不上询问,回头朝院里当值的侍卫吼道:“快去请王太医!”
侍卫应声而去,江凝这才上前一把抱住了段唯,掰开他紧攥着胳膊的手,发觉那手心凉得惊人。
段唯声音喑哑:“你怎么来了?”
江凝:“我看见你屋里还亮着光……先不说这个,你怎么回事?”
段唯沉默须臾,涩声道:“九铭……”
江凝的身子一僵,下意识地搂紧了他,手指像铁箍一样死死扣住段唯的五指,沉声道:“不怕,我陪着你……”
王太医半夜听侍卫来请,不敢怠慢,不多时便拎着药箱赶到段唯房内,见眼前景象,也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江凝给段唯挽起袖子,王太医的手还没搭到他的脉上,便皱起了眉,江凝的脸色也再次暗了几分。露出的手臂上横着道道淤紫,在白皙皮肤的映衬下格外扎眼,尽是段唯为了忍痛,自己勒出的指痕。江凝放轻了呼吸,紧紧盯着王太医的神情,想从上面读出些信息;王太医却好似被定住一般,直至两手脉象都切过一遍,才缓缓摇头,叹出口气:“小王爷脉象加快,然仍属正常范围,并无其他异常。”
江凝深深地看了一眼段唯,恳切道:“王伯,您能不能先给他止痛?对策我们稍后再想。”
王太医从药箱中取出银针,命人点上暖炉,又让江凝帮着褪去些衣物,在段唯合穴、络穴、原穴等处施了针,虽不能完全止痛,但也能起到暂时麻痹的作用。
江凝起身谢过,请随侍暂避,与王太医私语几句。
段唯动身邻江邑前,侍女将所剩不多的九铭全部装进了他的行囊——御赐的安神香,本来也没多少,段允自己舍不得用,都留给了儿子;江凝又是个沾枕头就能着的,自觉用与不用安神香没多大差别,又常到段唯房里蹭吃蹭睡,也没有自留的必要,因而多年来,九铭成了小王爷的专用香。邻江一行后,香盒里就只剩了两支。
江凝抽了一支递给王太医,低声道:“王伯,事已至此,不妨明说了。邻江此行,曾见一邪香,常用者似是成瘾,每日固定时辰若不用香,便寝食难安。我们只截获几截残断的,不知是否因为量少,未能验出毒性。小唯今日的疾症发作得太过蹊跷,我们疑心是这香……”
王太医脸色剧变:“凝公子,这话万万不可乱说。您应当知道,这安神香是什么来历。”
江凝面色微沉:“我知道,王伯,没有根据的话我们不会乱说。其实小唯前几日便有些反常,怪我粗心大意,没能及时察觉,不料竟发作到今日这般。还请您将这香带回去细细分解,琢磨破解的方子。”
王太医瞳孔微缩,小心地放好九铭,郑重道:“请公子转告王爷,万事小心,王某必将全力以赴。”
身上扎了数根银针的段唯静静趴着,感觉暂时被麻痹了,意识却还清醒。多日来疑心却并不愿相信的猜测落到了实处,心思百转千回。邻江之事究竟是不是西厂擅作主张,暂且不论;赐香还能是司礼监擅自作主吗?一时间无数设想争先恐后地涌来。还没等他理出个头绪,就听王太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王爷,针麻绝不可超过半个时辰,否则经脉极易受损,后果难以逆转。现在我必须得给您撤针了。”
段唯闭了闭眼,轻声道:“好。”
江凝的心先一步吊了起来,急切地问道:“王伯,撤针之后,可还有其他办法缓解此症?”
王太医道:“王某惭愧,暂无他法,小王爷只能先捱过这一阵。”
银针悉数撤下,瞬间恢复的痛觉排山倒海般压了下来,痛呼未及出口,段唯便眼前一黑,昏了过去。江凝小心翼翼地帮他整理好衣物,起身送王太医。
“王伯,我还有一事不明。” 走到门口,江凝忽然开口,“这香我明明常用,却丝毫没受影响,这是为何?”
“你也常用?” 王太医疑道,见提问的人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便不再追究,“您用的年头肯定不及小王爷,不受影响乃是万幸。”
江凝回到房中,段唯已睁开了眼睛,眼神却是涣散的,被冷汗打湿的几绺乌发贴在脸上,将面色衬得越发苍白。
江凝心疼不已,伸手过去,想帮他拨开发丝,谁知指尖刚触碰到脸侧,段唯便像受到了莫大的刺激,身子一颤,张口狠狠咬了下去。这一下毫不留情,牙齿顷刻便划开了皮肤,江凝紧皱着眉,任他咬住不放,一声不吭。
甜腥的血气渐渐充斥了口腔,喉间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段唯的神志被渐渐唤醒,眼神也开始清明,意识到了自己在做什么,连忙松了口,看到江凝手上溢血的齿印,愧疚得无以复加。
江凝随手拿起桌上的手帕拭去血迹,又轻抚一下段唯的额头,起身冲了碗蜜水问他:“感觉好点没有?喝点水。”
看着段唯轻轻点头又摇头,江凝道:“嘴都干成这样了,不喝水怎么行。听话。”
段唯半撑起身子,伸手去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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