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员们闻声都动了起来,积雪从他们肩头抖落,露出绣纹精致的锦织蟒袍。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但在起身前,官员们齐齐磕了三个响头,山呼万岁,这初次见驾的仪式才算是完了。
大臣们拍落官帽上的雪,彼此整理了一下穿戴仪容后,再次按顺序列队,不紧不慢地迈入的温暖如春、富丽堂皇的议政大殿。
而此时,年仅十五岁的新帝淳于爱卿正等候在偏殿,等到百官们都走入殿内,恭候圣驾时,他就会在太监的引领下,出现在文武百官的面前,接受他们隆重的叩拜与朝贺。
然后,他便要一本正经地和臣子商议国家大事,历代君主,都是这么做的。
虽然心里明白当皇帝就是那样,处理各种各样的难事,也知道自己既然是太子,继承帝位是迟早的事,只是,淳于爱卿没想过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父皇淳于煌夜正直壮年,在宣布退位,带着身体欠安的父后柯卫卿,以及御医北斗、太监李德意离开了皇宫后,从此就行踪成谜。
一个国家不需要有两个皇帝,是因为这样父皇才走得如此干脆吗?连个音讯都不捎回宫来。让他这个做长子的,是如此地牵肠挂肚,夜不成寐。
而从皇太子到君临天下的帝王,需要举行数个隆重的仪式,繁琐得很,淳于爱卿在三个月里,不是登南山祭天,就是去宗庙祭祖,原以为这么折腾下来,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可是,当真正的早朝议事来临,他才发现自己压根没想好要当皇帝。
他才十五岁,还有好多东西要学,还想着放学后,与皇弟皇妹一起放纸鹞,或者,把太子师气得吹胡子瞪眼,要辞官回乡。
从过去到现在,他总是带头调皮捣蛋,大祸小祸不断,却从未真正受到过父皇的责罚。
因为父皇是那样宠爱他,真是恨不得连天上的月亮都摘给他,又怎么会因为他太过“活泼好动”,就为难他呢?
而爹爹总是那么温柔,虽然对他的“自由散漫、不听师训”,感到非常苦恼,但只要有父皇疼着他,为他说好话,爹爹也就不生气了。
父子之间从无隔夜仇,一家人总是相亲相爱、和和睦睦。
可如今,无论父皇,还是爹爹,都已经离他远去,皇弟皇妹在他登基之后,也会避着他,因为他是天之骄子,是皇帝!不能像以前那样嘻嘻哈哈地过日子了。
只要他现在坐上龙椅,就一辈子都是皇帝,要面临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可怕生活。
他不是父皇,那般英明神武,判决果断。很多事情,包括处决犯人在内,他都做不到!
因为那是关乎人命的,他不敢杀人,也没上过战场,手刃过任何敌人。
他这样什么都不懂的人,真的可以君临天下,周旋于各个派系的斗争之中?
父皇曾经说过,“君主治理国家,除了勤勉之外,最重要的是懂得如何驾御群臣。因为不论大官小官,执行的都是皇帝的旨意。唯有通过他们,各种赋税、安邦定国的政策,才会传至民间各个角落。”
“虽说大燕的皇帝历朝都是子承父业,但是开国君主翎王就是以人臣之身,取当朝皇帝位而代之,建立起的大燕国。所以,你断不可小看臣僚,他们是治国利器,也是皇室权变的发动者,在平时,你多加小心,防范于未然。”
对此,父皇还指点道,“对于一些意图不轨的臣子,一旦反叛的证据确凿,必要严惩不贷,夷其家族!”
父皇的话,如今还盘旋在爱卿的脑袋里,提醒他要做一个谨慎的明君,只是这会儿想起来,心情是分外地沉重。
这些还只是朝内之事,统治一个国家,还有百姓、邻国……
光是想着这些即将要面对的数不清的重担,想着他的一个错误旨意,就会害死多少人时,爱卿就怎么也稳重不了。
一颗颗的冷汗冒出额头,原本平静的脸孔开始僵硬,他觉得周围有无数双眼睛紧盯着他,有无数张嘴在嘲笑他的胆小无用。
胸口更像是被巨石压住似的,喘不上气,当他心里惊恐地想,“怎么回事?我怎么透不过气?”时,心就跳得愈发厉害,就像有好几把铁锤在狠狠地敲击一样,连带手指都开始不听使唤的发抖……
“皇上,该上朝了,官员们都等着您呢。”
正当爱卿以为自己会支撑不住地晕倒时,有人轻轻地握住了他缩在金袖下的手。
“啊?”爱卿转过脸,看到的是一张很熟悉,却又有些几分陌生的脸孔。
熟悉在于他陪着他长大,他英俊的眼眉、直挺的鼻梁,坚毅丰厚的嘴唇,在爱卿的心里都是如此的清晰,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陌生的或许是他的神态和装束,景霆瑞穿着一身嵌着金丝纹饰的精铁铠甲,甲衣是黑色的,披风是大红,这是大燕国旗的颜色。
他久经沙场的脸孔,微黑里透出健康的红色,有着让人难以抵御的男性魅力。他就像是一颗定心丸,让爱卿终于长吁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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