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 形势陡然变化,一场集体自爆毫无征兆的开始了。低等魔族怒吼着扑向马蹄, 轰然爆炸, 血肉横飞。仇恨、愤怒似乎化为无尽力量,使他们发起自杀式攻击。
安国公主早有预料, 骑兵队如一阵旋风, 及时冲回关内, 但直到铁铸城门关闭,那场自爆依然没有停止。白雪关外三十里内,鲜血浸染大地,残缺的尸体层层垒起。
场景之惨烈, 守关最久的将军也不曾见过。
一夜之间, 魔族死伤逾五万, 白昼降临时,敌人似乎冷静下来,各部族迅速协作调动,集结阵列阵,做攻城准备。
徐冉在城头看着这一幕,生出非常糟糕的预感。这一片黑压压潮水般的大军, 起码还有四十万,调动起来竟然泾渭分明,极少冲撞、堵塞。
若换做自己临阵指挥,即使有阵旗和最有经验的传令官配合,也做不到如此大范围整齐、高效整兵,像演练过无数遍一样。
懂得策略和配合,一贯是人族的独有优势。魔族各部分居,部族矛盾不断,作战各行其是,阵型混乱时,雪狼骑能将其他魔军踩成肉泥。魔王之死,却使他们同仇敌忾、空前团结。
天地间最强存在虽然死去,真正残酷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低等魔族本就悍不畏死,当原本自矜身份的高等魔族也投入战场,形势更加严峻。镇东军高喊着‘永不畏惧’的战号,一次又一次打击敌人的冲锋。白雪关像一块顽固礁石,在惊涛骇浪中顽强坚立。
坚守两个昼夜,魔军的攻势终于暂停。白雪关守卫军损失惨重,人疲马乏,无力出城反击。趁此喘息机会,城防各营清理尸体,粗略统计死亡人数。
魔族大军返回营地休整,不退兵,不进攻,战事陷入僵局。
镇东军与黑压压的魔族大军,像两只受伤流血的野兽,在黑暗里发出沉重的喘息、警惕着对方,伺机而动。
朱雀旗依然飘扬在城防上空。沉沉阴霾却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便在这时,宗门结盟抗魔的消息传来,终于在铅灰色天空破开一道晴光,使士气大振。
“据说有四万八千位修行者,分为六批陆续抵达。”
“剑阁山主、南渊院长程千仞也来了。”
修行者对战局意义非凡,只有他们可以对阵高等魔族,维持城墙防护阵法,单人操控重逾百斤的神弩和投石器。
程千仞一行人入城时,受到热烈欢迎。
镇东军最高统帅安国公主身穿金色铠甲黑披风,面覆铁面具,寡言少语。几位军官一路随行,向他们介绍战况、城防部署。
残阳如血。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火铳硝烟味,运送伤员的板车来去匆匆,神色疲惫而坚定的士兵在城头巡逻。一切使来到这里的修行者心情沉重。即使早有心理准备,听过许多消息,亲眼所见的惨烈场面依然震撼人心。
自打程千仞下船,就感到一种压力。
像他这样境界的修行者,时刻感应天地灵气变化,不会无缘无故生出警兆。但他找不出原因,只能将其归于魔族大军的威慑。
剑阁宣布开山那夜,便派遣弟子前往白雪关战场,带队弟子叫怀文,与怀清怀明同辈,早已收拾好院落等待同门,正向傅克己汇报情况。
安国公主打算告辞,程千仞拦下她。
“殿下且慢。”
安国屏退左右,声音低沉:“山主何事?”
两人走到僻静处。
“我有一位朋友也在这里,她姓徐,单名一个‘冉’字,您认识吗?”
对方沉默,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面具下遮挡看不清表情。
程千仞忽生不妙预感:“她在哪里?”
“请随我来。”
天色渐沉,白雪关的夜晚看不到月亮,只有冷风呼啸。
宅院不大,冷清幽静,草木荒芜。一路上两人没有交谈。
推开门,屋子里干净而简单,小方几上点着一盏烛台。
刹那间,程千仞蓦然回身,一道剑气追袭而出,厉喝道:“你是谁?!”
“铮!”
暗室冷光一闪,对方抽出腰刀抵挡,喊道:“千仞!”
程千仞微愣,神鬼辟易未出鞘。
那人已卸下面具,拼命抹脸,露出本来面目:“我啊!”
程千仞震惊无语。
这张脸他太熟悉,化成灰也认得,比起蹭饭不洗碗时,更瘦更英气了。
当他察觉蹊跷,设想过许多可能,但绝不包括眼下这种情况。
“你、你假扮安国公主?!”
徐冉狂暴的抓头发:“别说了!我知道我死一万次都不够!”
程千仞缓过神,拉徐冉坐在桌前,想倒杯水,没找到壶。
只好怕她肩膀,示意她冷静:“你一定是迫不得已。而且你一个人做不出这种事,另有主谋对吗?”
朝歌阙既然来到这里,整个白雪关发生的事都瞒不过他。主动坦诚总要好些,如果朝歌阙愿意听,徐冉的小命就算保住了。
徐冉看着他,神色复杂。
“我就是主谋!”
一人提裙绕过屏风,施施然走出来。
程千仞怔了怔:“……温乐公主殿下?”
多年不见,小姑娘容貌长开,愈发俏丽明艳。
温乐有点生气,对徐冉道:“你故意被他发现!”
徐冉没有否认:“……如果连他也不能相信,我在世上无人可信。”
程千仞终于找到了茶壶:“大家坐,慢慢说。”
温乐比徐冉镇定,喝了一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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