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有人大声道:「双方兵力差得太多,世子还是快投降吧。」
兄长怒喝:「背信弃义的蛮夷,大爷死也不投降,有本事上前与我一战!」
北狄军中响起嗤笑声,一名高大中年人策马前驱,道:「区区毛孩哪轮得到我王亲自动手,老子来领教你们中原的高招!」
此人的兵刃是一杆长枪,兄长使朴刀,长兵对长兵,对方沉厚有力,兄长招式灵动,起先还有些赢面,二十招之後便逐渐落到了下风,只见兄长举刀刺对方小腹,那人用枪柄按住刀身,枪尖往上,眼看要朝兄长面门挑去。
我大急,弯弓搭箭,瞄准对方的手腕射出,仓促之下准头不佳,箭身只没入了对方上臂。
那人哀号一声,兵刃竟未脱手,而北狄军中已因此起了骚乱。
「二郎!」
「大哥快走!」
「可是……」
北狄军鼓噪之声又起,前队已经开始跑动,试图合围兄长的军队。
我怒喝:「等著送死吗?还不快跑!」
随从先他而动,大哥一看无法挽回,只得跟著狂奔。
北狄军队立刻追击,我在两百步外勒住马缰,重新搭箭,对准大纛︵注一︶下的北狄王松弦,箭如流星,深入胸口,北狄王惨叫一声坠马。
近旁将领大骇,连忙下马查看,我看准他的後背再放一箭,又中。
二十名亲随也依法施为,羽箭纷飞,北狄的弓箭手似乎仍在北门,一时竟无力还击,顿时陷入大乱。
此时大哥与麾下兵士已奔到左近,我挥手,与他们一起撤退。北狄军乱了一阵才开始追击,行动毫无章法,过不多时居然互相踩踏起来。
父亲率大队人马出城接应,双方混战,敌军死伤无数。之後传来消息,我射中的另一个人是北狄王次子,当场身死,北狄王则在晚间伤重毙命。
次日,北狄大军匆匆撤退,父亲派人出城将他们丢弃的辎重粮草抬了回来,城中补给一时无忧。
兄长左腿受了点伤,不重,在房中休养。将所有事情处理完毕之後,我去探望。他看了我一眼,把头转向墙壁。
「现在才知道愧疚,会不会嫌太晚?」
我站在床前,只能看到他的後脑勺与穿著白色中衣的肩膀,积了许久的怒火不愿再压抑,忍不住冷冷嘲讽。
他猛转过头来,原来他的鬓发在交战中被削去一截,之前情急,我到现在才发现,忍不住又是生气又是心疼。
「你如果早些躲在家里睡大觉,至於弄得这麽狼狈?」
「二郎,你……你生我气了?」
他神色并不惶恐,只是觉得十分惊愕,彷佛我对他生气比生气缘由本身还值得关注许多,我看了更是愤怒。
「你想死自己去死便是了,平白搭上五百人的性命,心中就没有一点不安吗?」
他嗫嚅道:「我……我只是被气昏了头。」
「如此简单的激将法都看不透,你有没有脑子?」
「我知道是激将法,可是我想他们人不多,如果能够将他们击退,立个头功,便不会有人嘲笑……」
「这麽大的便宜平白给你捡,你当北狄是南下来玩的吗?就算没打过仗,总看过兵书吧?之前还夸口说最敬仰孙武子,我看你分明是赵括的徒孙,纸上谈兵你最在行,真到临敌,竟然这麽点诡计都识不破,孙武子若复生,见了你都要气得再死一回。」
他张大嘴呆呆看著我,而我想著只要再晚一步,这个人就永远离我而去,便再顾不得长幼之序尊卑之别,滔滔不绝地对他训斥。
「将士跟著我们拼命,不是想去送死的,没有得到军功升迁封赏,他们绝不甘心死,一介平民尚且惜命,你身系家族兴衰,竟然干出这种有勇无谋的事情,羞也不羞?」
「二郎……」
「你不要叫我!这麽大的人了……」
我的唾沫横飞戛然而止,因为他猛地扑上来抱住了我。
「哎呀你别说了,我错了还不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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