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仔细考虑过了,你还是报地方大学。”最后还是江浩然一锤定音。
“为什么呢?”阮悠游一手搁在唇边,看样子也还没有完全想好。
“你去了不能尽情洗澡。”
“那你就又会嫌我馊。”
“一次两次可能不嫌弃,久了不好说。”
“嗯……”阮悠游当然知道洗澡只是细枝末节,并不是根本所在,他双手撑在额头上,很难得地流露出苦恼的模样。
“没关系,你再想想。”江浩然把一口香烟喷在阮悠游的脸上,颇为轻松地笑道。
“我等真的填志愿的时候再说吧。我一直觉得人是需要一点点冲动的,刹那的心情往往更加真实,就好像我当时如果没从美国回来,那我们现在也不可能在一起了。”
“你就算不回来,以你对我的迷恋,过几年回来还是会倒追我。”
“我就不能碰上其他帅哥吗?”
“能。不过初恋仍然最美。”江浩然的笑容愈来愈扩散,被阮悠游赏了个大白眼:“你的就不美啊。”
高考前一天,也就是昨天,江浩然和阮悠游通电话,阮悠游说,十几年前,他父母就是因为远距离而分开,所以打他懂事以后,他自始至终都和人保持着距离……这话说起来有点儿绕,于是阮悠游又解释道,因为如果一直不曾靠近,那就也不会因为后来的疏远而觉得失落,在这点上他和蔡鹏飞其实更接近,不过他还是要热一些,蔡鹏飞则是对大众眼中的真善美天生存有抗拒的那类人。
说起蔡鹏飞,这家伙八成要去美国念大学了。江浩然还是从阮悠游那儿听来的消息,阮悠游在留学方面更有经验,蔡鹏飞也不吝于向他请教,所以当初阮悠游在国外两人能聊得这么频,都是有原因的。
高考就两天,眼睛还没睁开就过去了,考完试班上立马组织活动,当晚江浩然喝得大醉。付纯没参加这些活动,这也是江浩然意料中的。回首高中三年,江浩然不得不承认,大部分的时间他都在搞对象(搞字的意思很丰富),至于友情,就有些忽略,也是初中时朋友太多玩得太好的缘故,刚上高中那会儿,其实他还很想念过去的哥们儿,直到现在关系最密切的也是蔡鹏飞,还有另外几个初中同学。人的圈子由内向外扩散,可以和一千个人称兄道弟,但核心的永远是那几个,庆幸他有了。
那一晚在ktv,很多人都哭了,不过里头没有江浩然。对哭这回事儿,江浩然其实是蛮没有免疫力的,往往一个人哭了,他就也看得心里难受。不过自从高考进入最后一个月,少男少女们就常常用眼泪来表达各种情绪,因此他多少有点儿腻味了,当然考虑到晚上的单还是他买的,他觉得哭一哭也无妨。
考试后是人生最惬意的一个暑假,填志愿之前,江浩然先飞了一趟四川看他外公。老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的模样使江浩然口还没开眼角已先发红,其实江浩然和外公外婆见面并不多,但那种血缘亲情是个人都能体会,他走出那个弥漫着死亡气息的病房,刚走到住院部楼下,阮悠游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两人都先沉默一会儿,阮悠游问:“还好吗?”
“不太好。”江浩然实话实说:“估计就这两天的事。”
“你爸呢?去了吗?”
“公务抽不开身。我舅舅主管大小事儿,我妈负责陪我外婆。”
“哦,那你多和你外公说说话。之前他不是就老念叨你吗?”
“我也不知道和他说什么。”江浩然紧接着就语塞起来:“好像他一下子就老了……死亡真残酷。”
“我有个阿姨,三十岁不到的时候出了车祸,后来就成了植物人。前两年她醒过来,医生都说这是个奇迹,别人问她出车祸那瞬间看到了什么,她说有上帝,会看到白色的走廊。”
江浩然体会了很久,意识到阮悠游是在想方设法地宽慰自己,他心头一暖,又露出些许被伤感反噬的笑容。
“江浩然,你外公是什么样的人啊?”
天开始下雨了,阴雨绵绵,夏季的雨水打在身上也能激起一丝凉意,江浩然说着说着忽然跳到了另一个话题:“yoyo,你还是别报军校,听我的。”
“嗯?”阮悠游的声音通过电流一般,沙沙地响,雨也是沙沙的,连绵不绝地浇湿了一片片宽大的芭蕉,草丛中一只白猫幽灵一般地闪过了,芭蕉上的雨水洒了几滴出来,点点滴滴很快被更大的雨势淹没了。
然而江浩然的声音很坚定:“我发誓,我和你在一起就希望能永远和你在一起,永远呵护你,保护你。但是人的生命不一定是归自己管的,我外公原本身体很好,去了趟西藏旅游,结果祸从天降,谁能预料到他会突发性脑梗?……我的意思是,人生无常,就算我能保证我爱你,也无法保证我一定能陪你到白头。假如有一天……我是说假如……你还是应该多为自己考虑。你爱我的心情我完全明白,我也一样。但是我们不仅要考虑爱情,还要考虑你人生的其他保障。你适合的地方不在军校,我认为你还是应该找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将来除了我,你也有别的。”
“……”阮悠游的呼吸其实是听不到的,很轻很轻,但那一刻,江浩然仿佛听到了信号的那一头,自己爱的人在努力克制着一丝一缕的呼吸声,气氛一时严肃到了极点,甚至有几分超出年轻人爱情的重量,在身处异地的两个人的心头来回地释放情绪。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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