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他不能这么做……
不断的质问与忿意在脑中纷然闪逝,却在回廊转处,戛然而止。
长空的眸光渐渐柔和下来,眼底下的波涛渐平。
那是一幅静止的震撼画面,镇住了一切声息。
回廊尽处,月光惨淡,随浮动的酒气在廊阶散漫一地,长空目光渐渐上移,只见一袭白衫垂发的少年正坐在阶上,伏倚在栏杆上沉睡,那半侧的脸容被月痕照得星微发亮,线条蕴着一股恬静,却任着那乌发如流水般肆意地散淌,落在那肩上、衣上,如墨、也如雪。
眼前的画面是如此宁静动人,却彷佛怀着巨大的寂寞,寂寞得,令人肝胆欲碎……
长空望着,一颗心彷佛被狠狠地攥住,一念动起,步履无可抑制地上前,在他身侧缓缓、缓缓地曲下身子,半跪凝视着他那沉睡的容颜……他记得,这人年岁甚轻,也甚少忧愁,向来手上掌握着无数算计,在锐利的刀光上旋舞,偏在这一刻,那眉目间的气焰和高傲都散逸到哪去了?
是怎样的原因,能使这人含着这般寥廓?是怎样的失落,能使这高高在上的太阳之子不经意露出睡梦中的一隅脆弱?
为什么,他总感受到了那份寂寥,却永远不了解那寂寥之下,藏覆了什么秘密、巨大得可以击碎他冰冷的眼帘?
「太阳之子……」他悄声拾起阶上散落的酒盏,安静望着他,眼眶微微发热,不忍唤醒他,却不愿看到这一幕景象。
恍然地,熟悉的声音使半睡半醒的千叶转醒过来,迷蒙视线里,声音还有些含糊:「……长、长空?」
「太阳之子。」长空低声唤着,欲上前扶他,却料千叶突然起身,颠倒地撤开了手,神智似乎还陷在醉酒里,发神经似地喊着:「不……长空不会来,他不会来,你走!走!」
眼看脚步虚浮的人影就要跌下台阶,长空怔然间,立时伸手将他一把揽住,紧紧抚上对方背脊,大声道:「太阳之子,是我、是我!」
这一刻,他真实的拥住了他,那他无法漠视的存在。
「长空……?」剎那,切心的呼喊,彷佛挽回了飘离的意识,千叶缓缓、缓缓地抬起首,失焦的视线逐渐聚拢,认清了眼前人影,甫冷静下来,却又揪紧了他的衣襟,声中掺进了忿意和不甘:
「长空……佛业双身灭了、佛业双身灭了!」
听闻消息,长空心头猛然一震,却又摇摇了头:「灭了,有何不好?」
「不……你不明白……」千叶挣开怀抱,孤伶伶地后退了几步,嗓音难得带着抖颤:「我不能报仇了!我不能报仇了!欠千叶的,要还百倍、千倍啊!吾要他们,还百倍、千倍啊!」
不知道为何,心中空洞的感觉竟让他感到如此难受,心头彷佛有块地方被重重压垮,碎裂成缺。这一年来,他被迫沦落到了集境,一度成为阶下囚,好不容易,费尽了苦心,稳住那棋盘散乱的感觉,逼着自己不断强受猛药、重新站起,为的,就是为日盲族报仇的一日;选择与破军府合作,为的,也是报仇的一日。
那是他的责任,也是他证明给他们看的途径,而今,尽是成空……
他是太阳之子,曾为族民带来光明、曾为他们带来希望,更是他们眼中完美的代名词。所以,他不允许自己这样、也不允许这种掌控不住的感觉……他不甘、也不愿。
鲜少见到千叶情绪波动,长空滞了下,慢步上前,握住了那冰冷的手,彷佛有种安定的力量,低声问道:「掌握,对你来说这么重要?」
他可以不用逼自己,可以不用,掌握了太多,只有让人感到不可亲近的距离和无止尽的伤害。他要伤害周遭的人到哪时候,又要伤害自己到哪时候?
「长空……」千叶怔怔而望,方对上那眼眸,却又一触即分,眼睫下,是深浓的落寞阴影:「你可有想过,其它族民会怎样想?毫无所为的太阳之子、报不了仇的太阳之子?」
「那些从来不是最重要的。」长空沉静望他,发现几曾何时,这带些稚嫩的面容也多了几许风霜的痕迹?不经意间,瞳里倾注了些微不忍:「世上本来就没有一帆风顺的事情。吾说过,回去才是最重要的。」
千叶摇了首,神色黯然地问:「要真正离开,谈何容易?」
他已再无法向长空证明,当初与破军符合作,是为了几要半身不遂的自己脱出无日囚,更是为了保下他们、为了替日盲族报仇……反之如今,转身还需面对烨世兵权的严苛条件,进退两难。
而后他该如何劈开明路,他竟有些无所适从。
长空无法回答,只默默地牵起他,至廊阶前,一同坐下。
隐约地,他对他心底有不可触摸的复杂情感,甚至与他亲昵,但他只能生生遏止不该有的情孽。
爱与恨,都是错,他进一步是绝崖,退一步是万丈深渊。
因为,如同前时□□般的犀利狠绝,他从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命与算计将会被太阳之子所掌握。
……遗忘总是太漫长,一缕缕的新痕却又总如仓惶的尘土覆倾而上,无所凭依。
默然地,他自后伸手揽住他,暖着他的掌心,任那幽淡的幽馨入鼻,低声道:「他们说,你受伤了。」
「只是试探,怎会受伤?」摇摇头,千叶自然地靠倚在他身畔,习惯似的,修长的手指在那掌纹上慢慢、慢慢地摩挲:「不过保留实力,总是有益无害,所以吾逢场作戏,刻意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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