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人的世界中,情感可以是手段,可以是计谋,却从来没有起点与终止。他永远感受不到他内心真正在想什么。
从此,他不敢真正看他,不敢记下这个人。但他会记着,记下这人给他带来的一切恩情与仇恨……
忽地一声低微的呻吟,打坐的人影身子略微倾前,溢了一口淤血,长空拉回思绪,上前扶住,坐于他身旁,握了那掌心,「内伤还没好?」
千叶并没有看他,拭去血渍,淡道:「难。」
长空默默摀热那冰冷的手,情绪辗转,话语如鲠在喉。照方才破军府的飞信所言,明日便是启程日,他并不打算告诉太阳之子这一夜将是相别。见到他的憔悴,却只想问,他们到底在背负着什么,落得如此重荷?若他不在他身旁,能吗?
他迟了半晌,终究低声道:「已经这样了,你还想算计什么?」
「你知晓鸦魂一事了?」千叶传奇思路灵透,料定对方应知了哪些,冷道:「你若想怪吾,便怪吧!」
「你——」长空无言以对。
千叶放开了手,傲然道:「难道你会比吾更清楚该怎么做?」
既然这人曾算计族人的生死,算计鸦魂等人的生死他有何意外?怨恨又有何用?长空千头万绪置之无处,声音萧瑟道:「……为何不放弃,回到日盲族?就算夜族崩毁了,再苦也有容身之处。难道对你而言,眼前这些会比那些还重要?」
质问入耳,千叶心思流动,只感到一阵忽明忽灭的气息震曳着胸口,想多说些什么,却备感力乏,气焰硬生生卸了几分,「你还是不明白。」
回去,又有何难?但而今已是千思万缕的线头纠缠在一起,他不得不谋、不得不算。那日回日盲族时,族民对他的信仰是如何遭到质疑,他忘不了;他还是日盲族祈求的千年救赎,他也忘不了。
既然是太阳之子,难道他要听任夜族民流离失所,再次受到日族的欺压?就算无法修复地气,他也要为族民寻得一方生存之地,这个责任,除了他,谁担得起?何况,他难道不能为自己的性命而谋吗?没有人不爱惜自己的性命,隐疾动荡着元神,一次次侵蚀他的性命,而今他无路可退、无棋可使,只能用他自己,去赌未来的一条路,只因自他出生的那刻起,责任早已背负在身,怎样也摆脱不了。
决定选择的是命运,不是他。没有人愿成枷锁上的奴仆。
「是,吾不明白。吾只知道族民还在苦境,我们却在集境相助他人,我们这算什么?」长空起身,看见案前尚未收去的棋盘,摇首道:「难道这条路就是最好选择?你明知破军府——」
「长空,人只有一双脚,只能走在一条路上。」千叶传奇在后头望着他的背影,行至身边,眸色幽湛,「盛名也罢,诋毁也罢,在权宜之计前,吾不在乎。」
「你可以不在乎。族民呢?」卸不去的往事浮影轰然奔涌,长空转身凝视着他,「选了这条路,你认为自己手上的棋还有多少?」
这人最了解,棋局上永远是一场生死路。算计了别人之后,难道其它人,或是敌人就会放过自己吗?
不会的。
当时日盲族算计学海与皇朝大军,却招来对方更激烈的反扑,自己与桃花便是那反扑之下的牺牲者。又如现在的苦集联队,每一局总是要有人牺牲,未来要牺牲的,又是谁?他们早禁不起这样的耗损。
「对吾,你只有诛心之论。」千叶想起先前鸦魂所说的话,连情绪的起伏都省了去,不禁侧首闭目道:「你的不满,还未止吗?」
声音尽处,只剩苍白的反问。自己于他,到底又算什么?
烛荧正颤动,透映那象牙白般的肤色,晕开了淡淡的柔光,长空恍惚地端详眼前人,想起太多、太多,似有极端的悸动在萌动,压抑而绝望,望着,禁不住走近一步,伸手对着那别过的容颜,自那眉眼间清浅划过,似想确定某种感觉,却又转瞬疏离,喉头翻动地道:「……对太阳之子,吾真能怨什么?」
他们是主仆,而他是他此生唯一的羁绊,他满意了吗?他高兴了吗?为什么总问着,他无法回答的问题?
幽微的触意抚上了脸畔,千叶传奇只是按住那颤动的手,慢慢地放下,睁了眼,却相对无言。
太多彼此的重负,无法相知;太多彼此的误会,无法辩解,那么这种沉静,也是一种悲哀。
千叶微侧过身,潜静地抚上身旁那墨棋,移了一子,开口道:「吾会去极北之原寻找最后的人选,此事到此为止。」
棋子落下响声,一片静默。
长空望向那被移动的棋子,似有一种虚空地底定。
只差这么一步,但是早就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从来他就是他的棋子,一旦被放在棋盘上,便没有回头路。这颗棋,太阳之子需要,便会这么做;局势需要,他也会被逼迫这么做。就算逃过这次,还有下次、下下次……永无止尽。
他们都承载了命运的重量,负重地在奔跑,明知目标在前方,却永远求之不得。
屏息的氛围,如为空气沁透分外的重量,随袅袅炉烟,一丝一缕,像是要把心脏紧紧包覆住,压得一丝气都透不过来。
「长空,」耳边有声音唤着,长空抬眼,见到那灯火晕澄下的眉目,清冽胜雪,惟而从来彷佛yù_wàng尽自己的眼眸,却已是深不可测。他听他说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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