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妖的眼睛睁得幅度一定超过了日常程度。
摇光星君沉默片刻后,明晰的喉节处很明显地颤动起伏,顿了顿继续道:“小夕,我既希望你能记起,又祈求你永不再忆起。”
话音刚落,摇光星君垂下眼眸,微微低首,我总觉得他的眼中湿漉漉的,好像在下雨,看着怪可怜的。
事实上,本妖方了,差点方成个中规中矩的正方形,谁让我自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看不得旁人惨兮兮的样子。
客房中只剩我二人大眼瞪小眼,室内飘着几缕无形的尴尬气息,星君靠着窗框,几度要开口说些什么,终归还是闭口不言。
“...砰砰砰...”
来敲门的店小二果然会寻时机过来,我赶紧窜到门前给他开门。
小二哥放下饭菜后站在桌边就那么滔滔不绝地将他们家厨子手艺夸到了天上地下只此一个,而后发现我和摇光星君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浮夸的表演,瞬间闭了嘴,脸上浮现一丝丝不好意思的表情,意欲退出去。我一瞧他要走,赶忙又唤回了他,套套近乎,随便问候一下他的爹娘娘子孩子,小二哥是个自来熟,几句话就和我聊得热火朝天。
趁此机会,我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一些,然后用微不可查的声音问道:“小二哥,我听说你们的白大人辞官了,是吗?”
小二哥四周环顾确定无人后,一手搭上了本妖的肩膀,道:“这位客官,我是看与你谈得来才说的,谁不知道现在城中白大人就是个禁忌,谁也提不得,要知道我们这位钦天监大人,确实惊才绝艳,料事如神,有未卜先知之能,还不沾酒色财气,两袖清风,独来独往,文能知策义,武能尽诛宵小,当年白大人还在我这客栈里歇了一宿呢,哎,只可惜......”
恐怕只可惜是一只狐妖!
小二说着沉沉叹了一口气,我跟着问道:“可惜什么?”
“可惜被狐狸精怪捉走了,指不定是那只母狐狸中意我们白大人,将他卷到了洞府中。”小二忿忿道。
小二哥继续勾肩搭背侃侃而谈,冷不丁左睨右瞥,对上了摇光星君陡然冷如寒霜的脸,遂疑惑不解问道:“客官,您那位朋友怎么了,这眼神看得我瘆的慌,方才我又没说他坏话!”
还未等我回答,摇光星君已快步上前,电光火石之间已出手拍掉了小哥勾着我的背的爪子,面色极其不善,很显然小哥心肝胆颤碎一地。
“额,小哥,我这位朋友啊,就喜欢别人只看着他,只跟他说话,这不我跟你话说多了 ,惹他不高兴了?不用理他,咱们继续聊。”我胡诌八扯一番,好歹糊弄过去。
那小二哥又用余光偷偷打量了星君后,出声道:“搞得就跟我与他娘子勾肩搭背一样。”
“......”
“......”
小二哥看着蠢萌蠢萌的,胡七八猜猜得□□不理,这位星君方才动怒,还真的是因为你勾了他意中人的肩——啊呸,什么意中人,我什么也没讲,什么也不知道,揣着明白当糊涂总比一路尴尬来得好!
第49章 花犯倾城【十】
隔日,那说书先生继续坐在客栈一角绘声绘色地说起昨日未完的故事,眼里手上全是戏:“各位看官,咱们昨日正说道九尾狐遭受天劫恩人遗忘转身娶娇妻......”
底下人聚精会神地听着,时而攥紧衣袖,时而一声低叹,时而相互之间交头接耳一番。
于他口中,那遭天劫的白狐活的也真是令人叹令人怜,同时还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看着喜欢的人在自己面前娶妻生子琴瑟和鸣,纵然心中无限悲凉,面上却依旧做到惠风和畅。
白狐回到尘世,所做所为皆为偿还昔日为报恩所做下的道道罪孽之事,他曾擅改一人命格只为恩人平步青云扶摇直上,而被改了命格的人自是灾祸横飞流离失所;他曾为延续一人性命偷盗他人灵慧,而失了灵智的人痴痴傻傻,他曾......
说书先生此一般延伸,故事仿佛才将将过半,白狐重踏入万丈红尘弥补昔日罪孽 ,以及与那恩人之间已然不清楚到底是谁欠了谁的,又是谁执念深重久踏不出。
听到这里,便再也听不下去了,一来我是真心不愿听什么伤心故事,虐身虐心,二来觉得这白狐太过痴傻太过偏执的很,活得一点也不潇洒,要是换了自己,倒不如抛弃所有过往忘却前尘重新活过来的好。
茶水见底,故事也说完了,结局唏嘘。
摇光星君问我:“那恩人先前一边借白狐法术为己谋利,一边又在痛斥妖物无情心狠手辣,后来他后悔了,百般悔恨,若是你是那白狐,会不会选择原谅?”
他的声音很轻,其间还带着些微颤抖,一字一句的吐出。
我瞥了他一眼,被他脸上的神色惊了一晃,心道:只是故事罢了,这人还真当真了不成
随便脱口而出道:“心都伤透了,就算狐狸选择了原谅,难道他们之间产生的龃龉就能够消弭无踪,回不去了。”
他就这么一问,我就这么一说,毕竟我不是白狐,也没有亲身经历过,旁观者清固然不错,却不能真正的代入自己的情感。
谁知摇光星君不知道怎么了,手中的茶杯毫无征兆的摔在了地面上,茶水溅了一地,白瓷四分五裂。
曲终人散,故事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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