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重病难起,刘邦便知道韩信来了,他必是来索命的。只是在刘邦还清醒的时候,韩信却不愿出来,未央宫寝殿里罗幔重重,那鬼魂必定是躲在哪一处阴影里,嘲笑着他这大汉天子老来的无能无奈。
刘邦想,幸亏老子搂着小戚唱《黄鹄歌》的样子没给他瞧见,小戚也真是的,整天就会抱着如意哭哭啼啼,烦死个人,要说聊天解闷,还是跟那臭小子有趣好玩。
刘邦于是又想起自己每次去找韩信的时候,那臭小子总是摆出一副嫌弃的嘴脸,过不了多久却会说得眉飞色舞,谁说他内敛来着,在老子面前明明很奔放。
想起这茬事,刘邦又在心底深深地腹诽起韩信来:这欲拒还迎的姿态,生前做得还不够么,死了也要做个十足十。
“臭小子,出来。”刘邦在无人之时,扯着嗓子喊,等了半晌,连个鬼影也无。
“淮阴侯,你出来吧。”刘邦想了想,唤了个称呼,寝殿里卷起一阵阴风。
刘邦暗道不好,这小子肯定生气了,于是放软了口气道:“大将军呐,你就出来吧。”
阴风散去,但是仍无半个影子,刘邦想了半天,决定下血本,于是他道:“齐王殿下,出来与朕见面吧。”
寝殿里一丝凉风也无,那鬼魂还是没出来,刘邦叹了口气,孤家寡人没人爱喽。
隔天刘邦便叫人将寝殿罗幔尽皆撤去,那鬼魂却并未像他想得那般无所遁形。
再隔天张良前来探病,刘邦拽着他的手满心委屈,他几乎想说:子房,为之奈何,那小混蛋不出来见寡人。
然后他想起韩信与张良私交似是不错的,于是多留了他半个时辰,左等右等韩信还是没出来。
刘邦便满怀委屈地看着张良告别,一派仙风道骨模样。
再再隔天,却是萧何来了,一来就老泪纵横,刘邦便跟着老泪纵横了,他鼓着劲儿努力安慰道:“老萧啊,朕是天命所授,你莫伤心。”
萧何不答,只是一个劲得老泪纵横,刘邦便觉得心里发虚,就让他走了。
那一夜,刘邦睡得很踏实,夜里也没有奇怪的响动,没有谁踩着熟悉的步子走来走去。
刘邦一夜好梦,清晨醒来便又有了力气伤感起来:小混蛋真是被伤了心了,老萧一来就躲得远远的。
很快进了春三月,刘邦的病愈发沉重,他的视线愈发昏昧,他已看不清来来往往的人都是些谁,他的脑袋却一如既往的清醒。
他躺在床上整日里胡思乱想,从沛县的老学堂想到汉中的粟饭,再想到入关中的小道,淹了废丘的那场水——他是他第一次感到打仗是如此得酣畅淋漓。
等他终于想到围困固陵的尴尬时,韩信便来了,刘邦半眯着眼看见他坐在龙床前,捧着一卷竹简看得津津有味。
刘邦压着嗓子问:“爱卿,看兵书呐?”
韩信拧着脑袋看他,脸上挂着孩子样天真的笑。
刘邦打了个哆嗦,腆着脸继续问:“与朕一观可好?”
韩信也不离地,一只胳膊咔嚓一声断了开来,捏着那卷竹简来给刘邦看,刘邦看上面道:“汉王急,马罢,虏在后,常蹶两儿欲弃之,婴常收,竟载之……”(注1)
刘邦气得直喘气:“胡说八道,老子……老子……”
那断开的手臂缩了回去,韩信很是鄙夷地看了刘邦一眼,继续看那卷书简。
刘邦半是惊吓半是愤怒地打着瞌睡,再睁开眼,发现韩信已经不知去向。
韩信第二次出现的时候,穿了件血红的袍子,等他近前来,刘邦闻得一股血腥味,于是刘邦便嫌弃地闭了眼,不跟他说话。
韩信却道:陛下,看我这样子,你不高兴得很么?
刘邦听不见他说话,但却明明白白知道他在说什么。
于是刘邦心里道:高兴个屁。
韩信大概是很高兴,于是刘邦感觉他兴致勃勃地问道:那陛下哭一个给我看。
刘邦怒道:哭个屁。
于是韩信生气了,他又走了。
刘邦委屈得很:老子那时候笑过了也哭过了,只是你没看见。
韩信便这样隔三差五得出现,最大的乐趣便是翻新着花样研究怎么肢解他自己的身体,有时掰断手腕,然后将手扔在刘邦脑袋边蹭来蹭去,有时突然就摘下自己的头颅,放在刘邦脑袋跟前对着他笑,至于汤药里添了根手指,那更是常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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