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点头,什么也没有问——至少现在,他没有丝毫提问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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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一帆站在公共大厅外那扇知名的彩色玻璃窗前,隔着裤子口袋的内衬不露痕迹地捏了捏自己的大腿。西服是出国前新置办的,还残留着少许好闻的布浆味儿,年少轻狂被衬成沉稳得体,实在相当不错。可转念一想他也年过而立,顿时又不那么高兴——哦,还有,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会踏上这块唯一的国际领土,倒也确实人生事事难料。
那天他与高英杰被王杰希捞出来,满脑子都是浑浑噩噩的劫后余生四个字。部长叶修在一楼大厅里的沙发上坐着,见他来直接招呼着去医院做体检,路上说了一堆有的没的,归根到底中心思想只有一句话:乔一帆同志,从即日起你就是我国驻联合国代表团的一员了。
被长袖长裤的工作人员引进大楼的时候,乔一帆竭力控制自己不要去注意道旁虎视眈眈飞眼刀的对岸代表以免落下什么口实。反而代表团团长叶修一直在笑,生怕别人不知道他高兴似的。
乔一帆笑不出来,他紧张。他知道叶修带包括自己在内的这批人来是做什么的,距离第26届联合国大会还有一年多,天知道会出现怎样的变数,于己一切都可置之度外,于国则必须慎之又慎——甚至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是他们的工作、是使命、也是理想。
他深吸一口气在口袋里握紧了拳头,却突然想起各奔东西前最后一面在医院里见的高英杰,也不知道他的伤和病怎么样了。那张被撕碎的相片他仔仔细细地补好放在他办公桌上的小相框里,时间久了才发现当年自己的表情实在有点冒傻气。
面前突然多了个人,颇为困惑地问道:“你在想什么?”
“诶?”乔一帆怔在纽约的春天里,“你怎么在这儿?不是跟王司长去莫斯科了吗?”
“别提了。”高英杰有点挫败地叹口气,“那些毛子真不是东西。”
“嗯?”
高英杰拉了他的手,两人往和平钟的方向慢慢走过去,“去年三月珍宝岛那件事,你还记得吧?”
“记得,”乔一帆点头,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我看到了你们拍的那些照片。”
“对。”高英杰在树荫下表情模糊地笑笑,“其实也不止示威□□这一件事儿——你知道那边使馆里也就二十几个人,□□关系很多事情都没多少余地。我们过去先把毛子远东司领事司那群人都会了一遍。然后说提前跟服务局搞搞关系吧,之前没少麻烦人家,明白人也都知道不可能一直维持□□的。周一发了请柬,日子定在周六下午五点,还有打电话来问能不能带小孙女看看大使馆的,这当然欢迎啊,然后……”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乔一帆听得正认真冷不防没下文,忙问道:“然后呢?”
“然后一个人也没有来。”高英杰草草回道。
“没人去?”乔一帆狐疑地重复了一遍,随后马上想通了个中关节——非是不愿,而是不能。
“对。窝囊,你明白吗,窝囊。”高英杰咬牙切齿,“你猜毛子外交部怎么说?说他们谁敢来,是党员的开除党籍,是团员的开除团籍。我们眼巴巴地去贴别人的冷脸——窝囊!”
“你冷静点。”乔一帆伸手拍拍高英杰的肩,“他们这样也正常,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是珍宝岛那件事发生以后。四楼以下的窗玻璃全碎了,院子里石块酒瓶臭鸡蛋五花八门。当时我就站在八楼的窗口——”高英杰有些哽咽,他花了点力气才压下去,“窝囊透了,可我们什么也不能做。一帆我们认识这么多年——那天我实在忍不住,转身朝墙骂了这辈子第一句脏话。然后王老师过来说,我这个心态不能继续留在莫斯科了。”
高英杰自嘲地笑笑,“然后我就回国了,回去以后说你们这边正忙着,欧亚司之前没抽出人来,就把我派来帮忙了——我现在看见毛子就想打他们一顿,来这边真怕给你们添乱。”
乔一帆听他说完那些曾发生的惊心动魄一时无言。他能体会到那种感觉窝囊又无可奈何的心情——他早就看出高英杰表面看上去温和好说话,骨子里却固执又骄傲,这从他当年入学能考第一名就能得窥一二。这样的性格从事外交工作既好也不好,能寸土不让维持底线固然是好事,但国家太弱个人太强,就会吃大亏。
他思来想去不知道说什么好,磕巴了半天挤出一句干巴巴的,“……你别生王司长的气……他肯定比你还不好受。”
兀自生闷气的高英杰听着他说话突然转过脸来,直勾勾地盯了乔一帆一会儿,突然笑了出来,安抚地拍拍他的手,“我知道,我知道。”
说完他们俩又沿着路走了下去,和平钟钟亭投下的阴影在身后渐渐远去,铸剑为犁的巨大轮廓在眼前展开,乔一帆不无羡慕地轻声说:“希望真能天下太平就好了。”
“没那么容易啊,”高英杰的神情柔和而飘忽,“但我还是相信,我们所做的一切,算作磨嘴皮子也好算作保卫国家也好,对于和平这两个字而言,都是有意义的。”
乔一帆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沉静地瞧他——高英杰的神气是飞扬的活跃的,看不出半分在莫斯科遭受的委屈与失意,这太棒了,他就喜欢这样——乔一帆高高兴兴地迈出两步,嘴唇贴上高英杰的,碰了一下就退开。
高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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