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到最后一件里衣的时候,那人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呻吟。
大概是碰到伤口了吧。
翠浮游抿起嘴,不再剥那人身上的血衣,而是静静坐在床边,等清虫把热水端来了再做最后处理。
结果一等就等了半柱香。
其实清虫动作向来不慢,但这毕竟是第一次给人救治,所以来的路上他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决定摘些草药泡在热水里。
用泡了药的热水清洗伤口可以起到消炎镇痛的效果,但是要想使尽快伤口愈合,就必须得用各种草药搭配研烂的药汁擦抹。
清虫严禁翠浮游去触碰那些看似无害,实则不是茎扎人就是根有毒的草药。所以现在翠浮游的工作就是半坐在床边,慢慢给床上的人擦洗血呼啦的身子,嘴里断断续续地飘出需要用的草药名和所需剂量。俨然变成小伙计的清虫则是在房间和院子两地穿梭,取用相应的药草。有时候需要药柜里的干药材,他去取了回来,路过影虫的房间时还会探头看一眼,然后细心地给弟弟掖好被子。
父子俩(伪)一直折腾到东方泛起鱼肚白,才算给那个重伤患收拾干净。这会,大人正靠着床柱慢慢给小孩捋顺头发,小孩则跪趴在床沿,沉沉地睡。
清晨醒来的影虫没看见哥哥,于是抱着被子一溜来到哥哥的房间,结果正好看见这父慈子睡的美好场景。
影虫眨巴眨巴眼睛,颠颠地小跑过去站在翠浮游面前。他一手搂着被子,另一手伸出来握上翠浮游的手。后者扯出个略带倦意的笑容,然后嘴角的弧度浅了些,脑袋倚在大床的雕花床架,应该是睡过去了。
影虫站了一会,然后松开手,转向睡得很沉的清虫。他仔细撩开扫在他脸侧的头发,脑袋凑过去,嘴唇贴在对方唇角。
小屁孩看着依旧在睡的清虫,心想反正阿初看不见,每天早晨的功课在何时何地都是不能落下的。
因为一晚没睡,所以翠浮游很自然地倚着床架一睡就是一天。其间清虫进来过三次,躺床上的重伤患醒来过一次。
清虫给重伤患送药的时候俩人聊过几句。对方互通名姓之后,清虫才知道这个面无表情,话不多的男人名字叫重昀。
两者对对方皆不厌恶,所以清虫三次进来送药都会和重昀聊上几句。
当然,说话的时候俩人都很默契地放低了声音,没吵醒睡得很死猪的那位。
小孩是因为知道吵醒翠浮游没好果子吃,大人纯粹是懒得去管。
等到日头西下月亮东升,翠浮游突然坐直了身子,把醒来以后就没再睡过的重昀吓了一跳。
重昀怔了会,发现翠浮游坐正之后就没再有其他举动。由于好奇心的驱使,他一手撑着床铺一手把着床架,探过半个身子,想瞅瞅那位睡了一天的先生到底是怎么了。
结果入眼的是一张双目紧闭,却仍感觉一派呆然的脸。
……梦游?……撒癔症?……起床气?
呃……
重昀觉得,自己有必要关心一下这位很可能是自己救命恩人的先生。
他伸手过去准备拍拍那人肩膀,却见那位大爷猛地转过脸,正脸面向整个身子已然僵硬重昀。
这厮眼睛还是没睁开。重昀觉得他应该是在梦游。
然停顿时间不过一秒,床上的那位还没回过神,被判定梦游的这位就一个饿狼扑山鸡,狠狠把人扑压在床。
冷不防被扑砸在床上,重昀那本来就不怎样的脸色顿时铁青——他清楚地感受到身上的伤口有几处裂开了。
翠浮游:“你要干嘛?”
重昀:“……”
眉头逐渐卡死,重昀默然仰望跨坐在自己身上,一手按在自己胸口,一手掐住自己脖子,还问自己要干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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