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认识哦。以前每隔四天就会来一次的。”
问对地方了。
“三条大人去世了吧。其实我是在四月左右搬到他以前的屋子的。前几天在家中发现一枚簪子,看起来挺贵重的,想还给他的家人。”
“客人您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三条胜弥大人在看戏回家的路上,夫妇俩人遭遇强盗,被谋财害命了。脑袋就这样,被横砍了下来。”
全身一阵冰凉。
“两个人被杀的那天,他们的独子也被人拐走了。三天后被人在山中发现,已经被野兽吃了一大半了。”
“这……太惨了。”颤抖的声音附和着。
“三条大人好像没有亲戚,葬礼也没人办。啊,当然这些只是听说。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杀人凶手马上就逮捕归案了。”
盘头伙计的手指摸着幸之助的月代。
“其实之后的事情也很乱呢。杀了那两人的凶手是邻村捡垃圾的名叫茂吉的男人。可是他老婆却跑到衙门说‘我们家男人不可能做这种事的。’”
“也就是说凶手另有其人。”
“我觉得就是茂吉了吧。而且他本人也招认了。茂吉有个长年患病的女儿,为了搞到药费便鬼迷了心窍了吧。”
幸之助装成对可怜的胜弥很感兴趣的样子,继续打听他的为人。听说他性格闲散平和,没有得到开缺的小工匠,穷御家人的典型。和幸之助的境遇相似。
从盘发店回家的路上,幸之助想了很多。胜弥夫妇和孩子的死,不仅仅是偶然的巧合吧。或者说,胜弥因照顾一出了岔子而被浅野杀害,这种假设更自然才对。
原来说好中午能回家,可到家已是下午两点。一一定在闹别扭了吧。果然,他就像蚕蛹一样蜷成一团。看见幸之助递来的金锷烧(注:一种长方形的豆沙馅点心。--),这才噘着嘴磨磨蹭蹭地从“蛹”里钻出来,坐到盘腿而坐的幸之助的腿上,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一,我想问问关于胜弥的事——”
回过头的一,脸颊被点心撑得跟栗鼠似的。
“在我代替他过来之前,有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的事情?”
一舔着手上沾着的豆沙馅,歪着脑袋想着。
“做了什么和平时不一样的事,或说了什么和平时不一样的话了吗?”
嗯……一抱胸回想了起来。突然,他紧绷的嘴角“啊!”地张开了。
“坏掉了。”
“什么东西坏掉了?”
“铁面坏了。后面不是有钥匙孔吗?现在是三个的,以前只有一个。”
一挠了挠下巴。
“早上起来的时候,铁面就松开了。可能是睡觉的时候坏掉的吧。胜弥看到我的脸非常吃惊的样子。面具怎么都修不好,于是我没戴铁面过了三天。第四天浅野来了,问面具什么时候坏的。胜弥说是四天前。那天晚上,胜弥就再也没来过。后来浅野说新面具做好了,第二天你就来了。”
脊梁骨嗖地一阵发冷。过来照顾一之前,浅野就说过,要是拒绝这桩差事,要是让别人知道一的存在,全家就会被杀。而胜弥一家就被灭口了。为何他们会被杀——很明显。幸之助明白了,他宁愿自己不明白。因为看到了一的长相。胜弥因为看到了一的长相,于是一家惨遭灭口。
不用多问……浅野的声音在耳边回响。若是被浅野得知自己在打听胜弥有关的事,打听一的身世的话,一定会狠下杀手的。要是只有自己也就算了,可是连家人都要受到牵连……他一想到弟妹们会被扔进山里被野狗吞食,他不禁一阵恶心。不行,不行,不行。不能再继续打听胜弥和一的事了。不趁早收手,就会重蹈胜弥一家的覆辙。
幸之助狠狠咬牙。
“对不起。”
“怎么了?为什么要道歉?”
想让一得到自由。想让一从这里出去。但是不能为此牺牲家人的性命。而为了家人,自己只能对少年见死不救。可怜的,不幸的,只认识自己的少年。明明知道他的情况却只能装作不知。这样的自己太可耻,太可恨。但是却无能为力。也许是察觉到幸之助的神态有些奇怪,一面对幸之助跨坐在他腿上,低头抚摸着他的脸颊。
“为什么沉着脸啊?是肚子疼吗?我来帮你揉揉吧。”
怀中的铁面少年,身子纤细得如同柳条一般。岁数,名字,容貌都无从知晓。然而他的身体是如此温暖,证明着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无法拯救所爱的人。幸之助痛感自己的无力。
既然无法带他到外面去,幸之助便把能带进牢中的东西都带了进来。猫,狗,还有鸡。一高兴地拍手欢笑。牢中无法养家禽,但至少能让一认识一下。一被鸡叫声吓了一跳,被小狗舔了下脸颊兴奋地手舞足蹈,对小猫柔软的身体兴致盎然。他特别喜欢猫,抱着细声叫唤的小猫不肯放手。抚子花橘梗花,甚至狗尾巴草啊芋头都挂到了墙上。地牢就好像小姑娘的闺房一般热闹。
九月中旬,两条金鱼中的“狐狸”死了。早上起来便发觉它翻着肚子浮在水面上。一开始一并不知道鱼已经死了,戳着它玩耍了一阵后终于发觉不对劲,慌忙把幸之助叫过来。
“小鱼生命力很弱的。真可怜。把它埋到外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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