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屉很难拉开,因为太重。这里放着十几本画着不同内容的速写本。阿诚拿出一本藏在最里面的,黑色的本子,翻开。
速写本很厚,却已经画到只剩最后几页了。阿诚从最后开始,一张一张的向前翻去。或行,或止,或沉静,或欣喜,或全身,或特写……一张张翻去,主角全是一人。
“啪嗒——”一声,画在纸上的钢笔线条慢慢洇开,阿诚冷冷嗤笑。这无良商家,明明说好了卖的是绝对防水的墨水,难道眼泪竟不算水吗?
再美的电影也总要散场,再好的故事也总会完结。尽管画了满满一本,翻得再慢,也总有尽头。
最后,修长的手指静止在一张画的满满当当的特写上。眼睛、大腿、脚踝、眉毛、臀部、肩膀、上臂……
线条急促,充满激情,但最显眼的却是两滴干涸的血迹。
阿诚怔怔的看着,泪水止不住的滑落。他蹲下身,默默地流泪,到无声的大哭着,喉咙因为压抑着哭声而疼痛难忍,却没能痛过碎裂的心。
为什么要离开,我会继续做个乖乖的弟弟,你怕什么,我又没要纠缠你……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阿诚在房里没有一点声音,凌远实在太担心了,忍不住走到阿诚的房门前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毫无回应,凌远耐心的又敲了一会儿,仍旧没有任何应答。
凌远皱眉,打开了房门,一眼就看到了蜷缩在地毯上睡着了的少年。
凌远快步走过去,阿诚睡得极不安稳,眉头紧皱,满脸泪痕。凌远伸手,想叫醒他,却猛的被他手中的速写本上的血迹吓了一跳。
凌远冷不丁的一看,反应了两秒才确认这不是新鲜的血迹。暗暗舒了口气,凌远想继续叫醒睡梦中的少年,可视线却无法从摊开的速写本上移开。
除了满纸画着的熟悉无比的眉眼,凌远抿紧薄唇,更让他震惊的,是一句没有写完的诗句——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
一块洇开的墨水停留在最后的“明”字边,和血迹一起让这张速写看上去变得脏乱。
凌远站起身,并没有继续叫醒阿诚,只是从他床上拿起薄被,轻柔的盖在了他的身上。然后悄悄关上门,转身离去。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阿诚啊,这次,叔叔该如何帮你……
☆、第二十八章
28
“哟凌聪明,今儿下班这么早啊。”韦天舒笑眯眯的说。
凌远停下脚步,回答:“是啊,今天孩子回家吃饭。”
“诚仔回来了?哦也对,五一长假嘛。”韦天舒摸摸下巴道:“哎,没事儿喊他去我妈那儿走走,老太太怪想他的,前几天还跟我念叨呢。”
“行,知道了,我一会儿跟他说。”凌远说完,脚步轻快地走了。留下了刚刚在两人身边听到了全过程的小护士沮丧的垂下头:孩子?唉……凌院长果然已经结婚有孩子了呀?
手机铃声响起,凌远接通电话:“喂?阿诚啊,到哪了?……才上车啊,行,没事儿,高铁快得很。……我刚下班,马上去车站接你啊,咱俩时间应该差不多的。”
电话收线,凌远瞄了眼时间,阿诚的车大概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到,自己离车站还有二十分钟的路程。
凌远脚下用力,加快速度准备先去附近的菜场买个菜。
凌远边听着收音机,边想着晚上给阿诚做些什么好吃的。这孩子四年前填了志愿跑到南京上学去了,平时懒得跑来跑去的回来的也少,凌远虽然总是说“你不回来也好,我乐得轻松,天天歌舞升平去。”但回了家看见空荡荡的房子,竟然生出一种孤寡老人的感觉。
不过凌远觉得要是天天打电话给阿诚让他多回来陪陪他也怪不好意思的,所以只能时不时的示意明镜或是金老师打电话给阿诚让他回来。
因为抄近道,走了一小条路,两边是老式小区,没有停车位,所以路两旁基本停满了车。幸好路上没有什么非机动车,车开起来也顺,不知不觉的就上了速度。
快到路口了,凌远正要减速,突然,右边停着的一辆面包车前飞快的蹿出一个人影,凌远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踩刹车,又飞扑过来一个人,将前人往前一推。
凌远急踩刹车,还是没来得及刹住,车子向前滑了半米多,“砰”的一声,撞到了后来的一人。事件发生的过程不超过两秒,凌远只看见车玻璃上微微滚上来一个年轻人,然后瞬间又滚了下去。
熄火,拉手刹,凌远赶忙解了安全带下车,想去看看那年轻人的伤势。只是车门还没关上,就看见刚刚被推开的第一个中年男子猛地爬起来要跑。
凌远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这时,车前方被撞倒的年轻人也迅速爬了起来,像只矫健的猎豹般冲了上去,三两下将前人制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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