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个俊俏少年作陪,王惟朝脸色也稍缓和了些。葛俊卿已与语诗到临窗风雅处赏花饮酒了。
窗外梨花满枝,玉洁冰清,花树下绕着一道人工引凿的水渠,流水有如玉带勾勒。风一吹,满树梨花纷纷扬扬,像是落了一场香雪,遂水逐流而去。
王惟朝身边众星拱月般地簇拥了一群少年,饮酒弄筝,闲看落花,竟有几分风雅情致。
饮至半酣,醉眼看花,更添意趣。年纪最小的那个小倌名唤韶玉,不过十三四岁,不胜酒力,只饮了两杯桂花酒便已熏熏然,便仗着醉意撒起娇来。他懒懒地卧在王惟朝膝上,一头乌发散着,如丝如瀑,发间粘着几片粉白落花,衬着带了醉意的脸颊,极是惹人怜爱。
韶玉一手拨弄着他腰间坠着的丝绦,像是极喜欢的模样,软着声说:“爷这条丝绦摸着冰凉滑腻,颜色非青非黛,竟有些透明似的。”
王惟朝道:“这是冰蚕丝织成的,也不是什么特别稀罕的物事。你若喜欢就解去罢。”
韶玉弯了一双醉眼,当真将那条丝绦解了下来,绕在手上翻来覆去地把玩,爱不释手的模样。他想一想,又从怀里掏出块青玉色的帕子,往王惟朝怀里塞。
“这么着便算是换过定情物了,爷下回来,定不能忘了韶玉!”
王惟朝失笑,随手揉了揉他头顶。
“使这么多心眼儿,还不如给爷施展点本事,莫说你只会喝酒。”
韶玉抿嘴一笑,扶着他肩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取下墙上挂着的一把剑,带着醉意晃了一晃。他拔剑而出,扔了剑鞘,笑嘻嘻地说:“我为爷舞一段剑可好?”
那把剑尚未开刃,剑身映着他带着醉意的脸,明晃晃的。
周围陪坐的几名少年有的蹙眉,有的哂笑,也有几个脸上带着期待。
王惟朝斟了一杯酒,笑道:“若舞得好,这杯酒便赏你。”
韶玉弯了眼笑,像模像样地做了个起手,刷地甩了个剑花,费劲地从头顶甩过剑身,虚空胡乱比划几回,已是气喘吁吁,步态零乱了。
周围人来人往的,瞧见他这醉态,皆是蹙了眉。王惟朝却带了笑瞧着他,觉得他带了几分天然稚拙的可爱。
再横劈竖砍几回,他自己已醉得踉踉跄跄,大汗淋漓地扔了剑,卧倒在地。
他抬起头,一边又伸手了,这酒是给韶玉的,怎么又自己喝了!”
王惟朝挑眉道:“我方才可是说,你若舞得好,这酒才归你。莫非你觉得刚才舞得不错?”
韶玉一双灵动的眉眼转了几转,仰着头道:“岂止是不错,简直飘飘然有驾云登仙之气!”
旁边一个略年长些的小倌扑哧一笑,脆生生道:“还驾云登仙,我看简直是灌醉的螃蟹填饱的板鸭,舞的横七竖八的,连站都站不稳,难看难看!”
韶玉瞪起眼道:“嫌我难看?只怕你那麻秆胳膊,连剑都拿不起来呢!”
他说着抓过酒壶,自己倒满一杯,仰头喝了,一边自言自语:“我要是会剑,哪还用待在这地方。”
他打了个酒嗝,呵呵一笑,伸手去抓他刚才扔下的那把剑,又虚空狠狠比划了几下。
旁边陪坐的几个小倌一个个都皱了眉头,避瘟神似的坐得离他远了些。
王惟朝道:“使剑是要刺、削、挑,用刀才是横劈竖砍。你这握剑的手势就不对,使的是蛮力,不是巧劲。”
韶玉眼前一亮,望着王惟朝道:“爷会用剑?”
王惟朝觉得这孩子有趣,却把他那小心思瞧出个八九不离十,笑道:“这剑术非一朝一夕可成,你若想练,没师父教可是不行。便是有师父指点,要想赢过门口这些看院打手脱身而去,也要练上个五六年。”
韶玉被他一语揭穿,也不尴尬,嘿嘿一笑道:“哪管那么许多。技不压身,爷既是会,就指点指点韶玉罢,大不了我叩头拜您做师父可好。”
他是想到哪儿便做到哪儿的灵动心性,说着便当真撩衣端正跪下,叩首道:“师父在上,受徒弟一拜!”
王惟朝扯他起来道:“我可没说收你这个徒弟。”
韶玉赖着他:“爷就教韶玉几招,权当消遣了。”
王惟朝摇头,却是失笑了。
韶玉当他是答应了,兴奋不已地抓过那把剑来,献宝似的捧到他面前道:“请师父赐教。”
王惟朝看他一眼,没动。韶玉却像是心领神会了,扭头赶旁边几个小倌道:“都上别处去,我师父传授功夫,你们赖在这里,难道要偷师不成!去去!”
那几人看了王惟朝一眼,有些迟疑地起身,见王惟朝没拦着,便都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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