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惟朝的脸色极为难看,他站起来,眼角瞥见书斋门口多了个人影。
锦袖披着衣服,扶着门框瞧着这边,月光流转,映出他脸上的忧虑。
凌启羽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几步走到王惟朝面前,表情带着几分嘲讽。
“不打扰王爷春宵了,我这就走。”
王惟朝看着他的身影隐没在庭院重重草木荫丛当中。眼前却还是他那凉薄的笑容,讥诮冷漠,像把刀子剜得人心生疼。
他们都不再是当初心比天高的少年,建功立业、为国为民的念头早已随着当年的那一片掩盖了无数尸体鲜血的黄沙尘土被掩埋了。
他们早已在那一场血流成河的炼狱之中,死过一回。
再回不到当初。
☆、前尘
那年凌啸平定了边患没多久,重镇宣府恢复得极快,一片繁华景象,街市上熙熙攘攘,难得的安定繁荣。适逢初一十五集市,更是热闹。不少百姓挑来家里积余的粮食,就着衣襟抹一把汗,找一片树荫遮阳,摆在道旁叫卖。招呼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城中算命出了名灵验的刘瞎子一双枯枝般的糙手慢慢地摩挲着凌启羽的脸,慢条斯理地下着论断。
“……小爷生得难得俊俏模样,可惜相貌过于凉薄,刀子嘴豆腐心,脾气上来时,一片好意也被人当作恶意。今后要谨慎言行才好呵。”
凌启羽神情古怪,想闹脾气却又强忍着没发作。一道跟来的随从忍着笑,还得为自家公子爷找面子,清了清嗓子呵斥刘瞎子:“你这话怎么说的,我家公子宅心仁厚,不与你计较便是了,你倒口无遮拦起来。若不是看你年纪大了混口饭吃不容易,便当场打你几十军棍。”
刘瞎子一听这来头不小,忙起身作揖,偏偏看不见拜也拜错了地方,口中讷讷不绝徒惹人笑。
“小老儿不知是军爷家的公子,多有失礼,公子见谅则个。”
那几个仆人吃吃笑着,还欲为难刘瞎子。凌启羽不耐烦地起身,低声斥喝让那几个仆从闭嘴,掏出块碎银放在桌上,不再跟刘瞎子多说,转身便要走。
长街头上扬起一骑尘土,马蹄声渐渐近到跟前。一个十三四岁的锦衣少年勒住马,声音爽朗里带着几分促狭。
“我上午随凌将军去军营巡查了一圈,回营不见你,听人说你一大早带了人进城,没想到却在这里听些术士胡诌。”
凌启羽带来的仆人见五皇子独自找进城来,一时慌了神,压低了声音说:“殿……五爷您怎么自个儿来了,这城里鱼龙混杂,你若出点什么事……啊呸呸呸,奴才嘴贱!”
王惟朝跳下马,颇不以为意。他打量着那算命摊子,大大咧咧地伸出手去:“老先生也给我看看吧。”
刘瞎子连连应声,手指摸着王惟朝的掌纹,脸色却变了,手指哆哆嗦嗦的,三伏天里却像是中了暑,嘴唇也白了。
凌启羽看他神情变的厉害,心下好奇,凑过来问:“我这兄弟命格如何?”
刘瞎子张了好几次嘴,都没能说出话来,嘴唇哆嗦的不像样。
王惟朝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先生身体不适?”
刘瞎子满头大汗,腿一软,扑通跪在地上,连声说:“小人学艺不精,不敢为公子妄断命理!”
王惟朝噗嗤一笑,一手扯了刘瞎子起来,摸了块银子递给他。
“老先生别是中了暑,拿这点钱去买碗绿豆汤解解暑气罢。”
他牵着马转身走了。没走出几步,却被那瞎子跌跌撞撞地摸索着追上来。他扯住王惟朝衣襟,压低声音道:“公子眼下将有一难,如游龙困于浅滩,欲得平安,需两道水脉相救,方得归于深海之中,自由舒展。”
龙困浅滩,两道水脉?
王惟朝怔了怔,思来想去不解其意,想来多半是老人家拿了他的银钱不好白收,随口编些话来唬人罢。他笑着随手一拍刘瞎子肩膀。
“晚生记下了,多谢老先生指点。”
一行人渐渐走远了,凌启羽抄着手摇头:“你倒还真听他信口胡说。”
王惟朝不以为意:“我就算是要信,也得先琢磨出他打得什么哑谜。想来只是两句胡诌,没什么实在意思。”他说着坏笑,“倒是你说不信,却独个儿找他看相,任那一双手在脸上摸来摸去,却又没得什么好话听,不是更亏!”
凌启羽拉下脸来,自小一块长大,也不顾及什么尊卑客套,径直甩下王惟朝在前头走了。
王惟朝牵着马跟不迭他,把缰绳交给随从,自己追了上去,笑嘻嘻地说:“我本来也因着心里头不痛快,嘴上胡说了。谁让我还没那么细致地摸过你,却让他占了先。我看那术士分明是看得见,却翻着白眼装瞎,借这由头趁机占我家启羽便宜。”
凌启羽不说话,扳着张玉人般的脸,脸色阴的骇人。
王惟朝笑嘻嘻地跟着他胡说八道,也不管凌启羽脸色越来越难看,只是苍蝇似的跟在他身边,时快时慢,喋喋不休,让人不胜其烦。
到了街头,凌启羽站住了,咬牙切齿地佻着一双凤眼瞪他。
“王小五你给我消停会儿!”
王惟朝闭嘴了,却抿着嘴笑。
他当初第一次见凌启羽的时候,彼此不过五六岁。他过了不少年还依然记得自己当初围着凌启羽转了好几圈,心里就一个想法,这人怎么长得那么好看。
他拉着凌启羽的手说:“我从京里来,我爹姓王,我娘亲姓葛。我身边的人都喊我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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