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玉神色平静无澜:“皇上是为了给奴才提个醒。”
“喔?”
韶玉道:“皇上是要提醒奴才切莫恃宠而骄,再大的恩宠也是皇上给的。要是一时昏了头忘了奴才的本分做了错事,下场就跟徐兆一样。”
靖远一时没有说话,却无预兆地问道:“五弟对你如何?”
韶玉直言不讳:“王爷对奴才很好。兴许是缘分,当初奴才在酒席间伺候王爷,有幸被王爷相中了,便被赎回了王府跳出了火坑。”
靖远眉头微蹙:“你是说,你出身……”
韶玉自嘲地笑道:“不敢隐瞒皇上,奴才自小就被人卖进娼门,出身低贱,不堪伺候皇上。”
靖远并没流露出厌恶,只是道:“你走近些让朕看看。”
韶玉垂着头走到靖远身边,眼睛规规矩矩地盯着鞋尖。靖远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略用了些力让他抬起头。
他想退缩,然而靖远的力气不容他回避。他被迫抬起头,露出他一直不想让人看见的伤疤。
那是条旧伤痕,约有一指长,卡在下颌拐角处。不注意去看不会发现。只有眼尖的仔细瞧,才看得出那处皮肤的颜色跟别处稍微有些不同。
这是他当初拿绳子上吊时勒破的伤口,虽然被救过来了,脖子上却鲜血淋漓,疼得他足足有三天咽不下东西。当时天热,老鸨也舍不得花钱给他好生治伤,只是把半死不活的他扔在柴房里,没过多久伤口化了脓,再烂得深了就能要了他的命。老鸨怕出人命,这才找郎中来给他把伤口处理了。
伤口变成了疤痕,一直留在他身上,提醒着他当初有多么愚蠢。
活着起码还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靖远的手指落在他的伤疤上,轻轻摩挲。韶玉没想到如此养尊处优的人,手上也会有薄茧。略微粗糙的感觉带着几分温暖。
靖远没有问伤是怎么落下的,他把韶玉拉到怀里,下颌顶着他的头顶,手臂护着他僵硬的身体,许久都未发一语。
暖融融的余晖流水一般漫过大殿的地面,染红一切,眨眼间却又变成吞没一切的鲜血。
韶玉麻木地倚在靖远怀里,目光落在桌案上反扣着的奏章上。
精裱的折子上落款清秀端丽,带出其人春风化雨般的风骨神韵。督察院御史,吴鸾。
他无神的双眼终于被唤醒一般,眼波流转,漾起微笑。
吴鸾,你且尽量春风得意,到时候莫说我不顾念兄弟情份对你狠心。
我迟早把你送上徐兆的路。
☆、沉沦
十九沉沦
福州知府乔辰在巡抚衙门准备下宴席给王惟朝接风。一并迎的,还有皇上钦点的御史吴鸾,以及一个他没想到的人。
吴鸾身旁跟着的人见了王惟朝,施施然行了个礼,慢条斯理道:“微臣见过王爷。”
王惟朝一怔,连忙上前将他扶起来:“索太医怎么也来了?”
吴鸾笑道:“让索太医过来是皇上的恩典。前些日子臣受了些皮外伤,多亏索太医精心调养才好的差不离了。这回南下,是皇上顾念微臣的身体,特地让索太医跟来照看微臣的。”
索檀不慌不忙地自谦自己除了给人看病治伤外也没什么长处,能跟着吴御史是皇上信得过,他受宠若惊云云。
一番客套下来,王惟朝左右逢源,与众人言谈甚欢。凌启羽作为侍卫揣着剑站在一旁,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吴鸾。看他举箸奉酒之间,动作多有不便,想必上次被刺的地方至今尚未痊愈。
果然接风酒喝过,索檀就夺了吴鸾的酒杯,笑道:“吴大人病体初愈,不宜饮酒,换茶罢。”
吴鸾脾气也好,一切听索檀的。知府乔辰行伍出身,开他玩笑也开的肆无忌惮,说他堂堂御史竟怕了个太医,吴鸾也只是淡然一笑,举起茶水轻描淡写地化解:“情谊在,茶浓于酒。吴某不胜酒力,这杯茶水敬席间诸位,日后若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包含。”
乔辰满面红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吴御史客气了,这回有王爷和吴御史相助,势必能一举平息寇乱。”
吴鸾似乎不甚共鸣,只是带着浅笑,却并未应和。
酒过三巡,乔辰并没有意思在席间谈论正经事务。吴鸾看天色不早便起身告辞,索檀也随着起身。
乔辰讶然道:“可是这酒菜不合吴大人胃口?我这就叫人去换。”
索檀笑着打圆场道:“御史身体尚未痊愈,今日一时高兴饮了几杯,回去又该有他好受。乔大人饶了他罢。”
王惟朝也道:“既是如此,今日的酒且记在帐上,等平了寇乱再一醉方休——到时候索太医可不准再拦着,我非将吴御史灌醉不可。”
索檀笑道:“那是自然。”
吴鸾也含笑道:“臣欠王爷一醉,日后必当酩酊以报。今日且告辞了,诸位尽兴。”
吴鸾与索檀离席之后,乔辰拈着酒杯啐了一声:“穷酸文人,端着清高架子败兴!”
王惟朝只做没听见,挟起醋鱼鳃下一块肉,细细品尝,随即赞道:“这鱼烧得地道,厨子手艺当真不错。”
乔辰笑道:“王爷口味没变就好。臣还记得王爷的偏好,特地挑了这么个厨子,就让他留在巡抚衙门里住着,专门伺候王爷和少将军。”
凌启羽听他忽而提及自己,微微动容。乔辰已经起身,整好衣冠,跪了下去。
王惟朝忙起身扶他:“乔大人这是做什么,快请起!”
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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