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惟朝兴兵以来,已连克苏州、齐州、沧州等六座城池,这一日行军到了傍晚,接到凌启羽的信函,报已然攻破宣府,领兵南下,不日便可与大军会合。又一封信送来,京中细作传信,朝中已调集七万大军,吴鸾为将、楚寅为副将,已领兵出京,准备率军迎击。
王惟朝看过信函,霍地一笑,传令下去,今晚行军且驻,养足精神。明日在天津城下,准备打场硬仗。
他出帐巡视,众军士正埋锅造饭,连打了几场胜仗,个个神采飞扬。见了王惟朝,皆是起身唤一声王爷,眼里满是信赖。
王惟朝巡查路过时,见个少年手里拿着火石,反复打不着火星,不由得好笑。他拿过火石,擦出火星引着了,在篝火旁捡了个地方坐下,随口问道:“你多大?为什么从军?”
那少年搔了搔头说:“我下个月就满十二,听人说,跟着王爷有饭吃就跟来了。”
王惟朝没说什么,跟在旁边的祁东笑了,接口道:“听你这口音像是苏州人,我们经过苏州的时候你跟来的?你爹娘让你参加义军?”
少年没说话,两眼直直地盯着篝火。
祁东见他不说话,追问道:“小子,问你话呢。”
少年看了他一眼,一抬眼,祁东这才瞧见他两个眼圈红了,倒吓了一跳,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少年道:“我爹娘早死了……没人管我。”
王惟朝道:“你爹娘过世了,如何过世得这般早?”
少年垂着眼道:“我们家原来在苏州城里开了个绸缎铺子。这任知府老爷来赴任之后,加了好些税钱,我们家的铺子开不下去,还欠了一屁股债。被官差收了铺子,我爹被气死了,我娘也……剩我一个,孤零零的,讨了大半年饭,挣扎着过活罢了。”
祁东半晌没说话,叹了口气,一下子把那少年的头揽到怀里,狠狠地揉了两下。
王惟朝道:“你说的那个知府可是姓梁?”
少年猛然抬起头道:“就是姓梁!我若是见着了他,往他心口狠狠搠上几刀,看看他的心是什么颜色的!”
祁东接口道:“你认得他?”
少年咬牙道:“他就是烧成灰我也认得!”
祁东站起来,将那少年也拽起来,扯着他往营后走。
“好的很,那我就带你去见见他。”
王惟朝只在原地看篝火,坐了片刻,转过头去,见祁东拉着那少年的身影渐行渐远,摇了摇头。
祁东带着那少年到了关押梁喻的地方,梁喻被反剪双手捆着,被按在囚车里,他嘴里堵着布条,披头散发,狼狈不堪。少年见了他,两眼瞪得滚圆,目眦尽裂,立时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匕首来,指着梁喻道:“我杀了你这个赃官!”
祁东眼看着他就要往囚车扑去,连忙一把扯住他,道:“杀不得!”
少年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瞪着他:“怎么杀不得!义军起义不就是为了杀尽天下赃官么!你不让我杀他,难道是跟他一伙的么!”
祁东被他骂得哑口无言,一时不知所措了。王惟朝踱了过来,一把按住那少年脑袋,转头对祁东道:“你既不让他杀这民贼,何必带他来见。”
祁东一脸窘迫,任那少年在怀里踢蹬,只是不放手。
王惟朝低喝一声:“老实点。”
那声音极有威慑力,如同龙吟狮吼,少年骇的一个哆嗦,不由得停了挣扎,仰起头来看他。
王惟朝说:“今天让你看他,是为了让你别忘了仇人的模样。今天不让你杀他,是因为还没到时候。时候到了,我把他的命交给你,让你拿他的心祭你爹娘。”
少年咬牙切齿:“你要是骗我怎么办!”
王惟朝道:“我是什么人你知道么?”
少年道:“你是王爷,是五万义军的头领!”
王惟朝扬眉:“如果我是个出尔反尔的小人,这五万义军可还会追随我出生入死?”
少年踌躇片刻,又拿眼恨恨去瞪梁喻。王惟朝一把手挡住他的眼,将他拖到身后,沉声道:“看一眼是恨,看多了倒生出可怜来,这等民贼,可恨可怜,你记得他样貌就够了,不必多看。”
少年的僵硬的身体在他臂弯放松下来,半晌不动。王惟朝手指痉挛了一下,从他指缝间,大颗眼泪淌了出来。
祁东欲言又止,王惟朝道:“无妨,让他哭个痛快。”
少年起初呜咽,片刻便颤着肩膀嚎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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